那些年杀过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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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去菜市场割肉,看到卖肉的把锋利的刀在磨刀棍上飞快的蓖几下,然后割肉剔骨的时候,我就心里嘀咕,这两下我打小就试过。想当年,我也杀过很多猪。

     其实,我并未做过屠夫,只是从小就给做屠夫的大伯打过下手,所以经常自诩我也会杀猪。说起真正的从小就历练杀猪的,那就属我利锋哥。

     利峰哥会杀猪,在我看来是很勇敢的事,杀猪,不仅仅是一件体力加技能的事。更需要的是勇气,面对嚎叫挣扎的猪你要手不哆嗦,一刀下去直扎心脏,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这点勇气我就没有,所以我只能给利锋哥拉下手。

       大伯家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就已经是我们村里的万元户了,是村里最早一批先富起来的人家。靠的就是杀猪。生猪买来杀了卖肉,赚的是差价。地里庄稼不耽搁收种。杀猪算是农闲时候的副业了。那时候改革开发了,镇上的人先富起来的多,平时也吃得起肉了,所以生意一直也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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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先是收购回来先养在圈里的,杀之前的前一天就不喂食了的,最多给猪槽里倒些洗锅的泔水。屋里在一口老大黑锅里要先倒上水,水那时候还要从井里打上来,利峰哥劲大搅着辘辘打水,我帮着向下拽井绳。一桶一桶的打上来,锅大,至少要倒上十桶水才够。劈柴在锅下面烧着。最少要二十分钟,水温才能达到烫手。大伯伸手快速的在水里一探,觉得温度合适了就招呼全家人一起过来拉猪,要杀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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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本来还躺在圈里饿的直哼哼呢,稀里糊涂的就被拽着耳朵拉过来了!开始的闷声哼哼到逐渐高分贝的嚎叫。拉到了行刑的地方,家里人都围在猪的周围,没等猪回过神来,大伯抓住猪的后腿猛一横拉,猪便倒了,等猪惊恐的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有几个人压着了,利峰哥压着头,伯父及其他人压腿的压腿,压身子的压身子。我有时候帮着压腿或者拽着猪尾巴。死死的压好了,猪侧身躺着动弹不得,只会尖厉嚎叫。这时候,利峰哥用膝盖压着猪侧颈,一手把猪下巴使劲向后板着,使猪的肉呼呼柔软的脖子完全露出来。然后一手拿出一尺多长的寒气逼人的杀猪刀,从猪最软的脖子处一刀斜捅进去,刀尖直扎心脏而去。伯母早就把准备了大的面盆放在刀口处,面盆里预备了温水、盐和葱花。等白刀进红刀子出的时候,猪血边喷射而出。大部分全流在面盆之中。猪惨叫着,挣扎着,这种挣扎只会使血流的更快更多。不一会,猪便萎下去了。蹄子兀自凭空乱蹬几下,一下比一下无力。嚎声也渐渐低了。看猪不怎么动了,人都撒手起来了,留着猪还在原地抽搐,哼哼。血随着猪的抽搐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外流。面盆已经被伯母拿走了。残余的血便留在猪身下的泥里,鲜红温热的血把猪头和身下的泥巴染的通红。

       我那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对猪同情,虽然一开始心里也害怕但稍纵即逝,看得多了,似乎这太正常不过了。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能回忆起猪断最后一口气的那种无助和绝望。这个世界注定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当时竟然没有任何慈悲念头。只想着那盆猪血在锅里蒸上十几分钟吃起来肯定好吃的不得了。这可是一般孩子平时吃不到的美味珍馐。所以我肯定不会去同情一头猪的命运。这大概就是人性种最原始的一种恶吧。

      趁着猪的体温尚未冰凉,锅里的水也烧到了适合的温度,几个人拽耳朵拉蹄子,齐声一喊,猪便腾空而起,一头栽进开水锅里了。这时候利峰哥一手拽猪尾巴,一手拿根木棍顶在猪身上,来来回回的拽,上上下下的按,让猪的全身在开水里面浸泡良久,算是全身泡个开水澡。泡上十几分钟,用手撕扯一下猪毛,看能轻易拽下来了,便知道火候刚好。这样做是为了褪毛方便,水温低了,毛很难刮下来,水温高了,猪皮便红了,没了卖相。火候到了,便用一个双头链钩,一头钩住猪嘴唇,一头钩在锅台下的砖头上,猪的半个身子便出了水面,算是躺在锅台上了。然后刮刀,铲石都朝猪身上招呼上去了。猪的皮毛便很快被褪干净了。露出白皙的皮肤。那时候我死活想不通,猪原来这样的白。不管是黑猪还是白猪,皮肤白生生的,皮肤白里透红富有弹性。只可惜终究逃不过人的肚子。就我妈说的话,人还是恶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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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帮猪褪完皮毛,猪俨然变了样子,又白又胖的趴在水里一动不动。

      接下来就要上架了,再用两个链钩钩住猪的两个后腿,几个人合力把猪倒挂在架子上,趁着温度还在,用最快的刀在猪身上的角角落落再刮刮,剃光刮净。用刀尖在猪的后腿窝处割一小口,然后用一根细约手粗细的细长的铁棍从刀口处捅进猪的身体,当然是不是捅进内脏,只是在皮和肉之间,为了便于割肉时起皮。我们当地有一种特色美食是一定要用猪皮来单独制作的。所以这道工序很重要。捅进皮肤下面,来来回回捅几次后,然后便嘴对着伤口处使劲的吹气,不一会,猪便肿大起来。白白胖胖的,像是黄河上的羊皮筏子下面的羊皮气囊了。这时候再用刀在很多皮肤的褶皱处再仔细的刮干净猪毛。那时候人们没钱,买肉的时候都挑的仔细,杀猪的时候多费些功夫,卖的时候自然就能买的快一些。再用一根木棒在猪身上各处来来回回的捶打一通。让肉和皮都分开了。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多少年后我才知道为什么说大话叫做吹牛皮了,原来人们杀猪杀羊都可以这么把它们吹大,只是一个人要一口气吹大一头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所以才会将说大话的叫吹牛皮。

      等猪身上的毛收拾干净了,接下来就是开膛破肚的时候了,这大概和外科医生做手术差不多了,人家是庖丁解牛,我们是利锋哥解猪。先是从猪腹股沟开始向下用刀划开皮肤,然后是脂肪层,从上到下划拉开了,腹腔就打开了。用铁钩把肚皮朝两边拉开挂住,腹腔全部露在了外面。先是把干净的网状的板油割下来,是在猪脂肪和内脏之间的一种猪油,就是那种很纯粹的脂肪,要单独割下来买的。这是猪身上最干净的,没有血,没有任何污染。然后逐样摘下各种器官。心肝脾肺肾全部分开,那时候猪下水也是很抢手的,因为价格比肉要便宜些。所以猪肝猪肺猪心都是很抢手。猪的肠子和胃是要费些时间的!先是割下放在盆里,然后再翻过来洗,这时候洗都是粗略洗洗,等有人买回家了那就要用玉米面和碱面仔细洗上很多遍的。因为从小闻不得这种味道,我是很少吃猪大肠的。也从来不帮着去翻肠子。我记得小时候看过眉户戏《屠夫状元》里面一句词就叫:你杀猪来我翻肠。可见这都是女人们干的事情了。

      最后一步,就是大卸八块。这期间会换各种刀来切割,砍刀砍骨头,利刀割肉。先是把头割下来,脖子上的肉尽量多的带在头上,因为血脖子肉不好卖。然后再用砍刀把身体从中间一刀两半。从架子上卸下来抗到屋里的塑料布上放好。等第二天一早用骡车再拉到镇上的集市上去卖。那时候大伯每天都是四五点钟就起来套骡子拉车去镇上。从我家门口过的时候的赶车声会经常把我从梦里惊醒。我妈经常说,钱是人的精神,有了钱赚,人都起得早。这大概就是大伯最早成为万元户的原因吧。

      杀猪的人家,一般都是要去别人家收购生猪,一斤多少钱买回来,杀了卖肉,赚取些差价。镇上生意也时好时坏。也不能天天杀,只在农闲或者村里有庙会或者农忙完了都走亲戚待客的时候。也只有那时候,村人才舍得割些肉做成哨子肉。在面碗里放一些让家人和亲戚打个牙祭。生意最好的一般都是年终备年货的时候。忙了一年省了一年,这过年就不一样了,不管谁家,都是要稍微奢侈一下的,过个年谁家都要准备个七碟子八碗的。除了其他的准备,每家每户一定要割些肉回来做哨子的。煮肉做凉盘子。红烧了做主菜。切丝了做炒菜。这开年的第一顿饭就是哨子面,没有了猪肉哨子。这年都是过的不好的,这接下来的一年都是不够红火的。

     养猪的人家都要杀猪,自己留些下水和肉,剩出来的再卖掉。也算是一年到头能落几个子,零碎的剩菜剩饭和玉米、麸子以及功夫豆换个整钱。经常提前都和左领右舍亲戚朋友说好了的:我家要杀猪了,价格肯定比镇上的优惠几分钱,今年的膘肥,你们都来,给你们留好的。

      杀猪当天,预约好的人便过来按照自己想要的部位割些回去。按斤折价。因为都是村里的人,也没有拉到集市上去买,所以价格一定要比市场上低几分钱的。最后再给杀猪的人家一些费用。

     那时候村里养猪的人比较多,因为养猪不能光喂草还需要饲料,。所以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能养得起。那时候没有买什么专门的猪饲料,不过是一些剩菜剩饭加一些麸皮之类的东西。一头猪养下来最少都是9个月左右,三月份的时候麦禾营叉把扫帚会的时候,赶集把猪娃买回来,养到年底一杀,算是给家里能攒上一疙瘩钱。也算是点副业。那时候农村的小孩但凡家里养猪的,没到放学必定要去地里给猪割草的,粮食紧张用草来补,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猪肉真正的是纯绿色无污染的啊。只可惜现在的猪肉怎么也吃不出小时候的香味了。

      一晃,三十几年过去了,我童年的记忆很多都模糊起来,但是对那段跟着利锋哥杀猪的记忆却历历在目。写出来,自己都觉得怎么可以这么冷血的把这样的场面还原出来。难道是从小就历练出来的残忍吗?我后来常常在想,人到底是友善还是残活?养猪的时候对猪百般呵护,精心伺候。养大了却毫不留情的杀掉吃肉。这样的分裂对于从小到大看惯了杀猪的我竟然没有一点的触动。

     人之初,性本善,那要看什么样的环境了。这大概就是生活的真实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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