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坐到桌前,一抬头看到腾腾升起的雾气,只盯了一小会儿,已经氤氲弥漫在视野中。湿乎乎的感觉,隔着玻璃窗穿透进来。
这时候,想起了《英国病人》,那个在北非沙漠中爱着水气和湿气的女人凯瑟琳。她喜欢水,喜欢读书,喜欢文字,喜欢诗歌,喜欢热气腾腾茂密盛开的花园,她喜欢生动、明艳、汹涌,也喜欢秩序、规则、完整。来到沙漠只是意外,开始研究并爱上沙漠,只是因为他。
翁达杰这样描写男女主角的爱情开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诗,直到我听到一个女人念诗的声音。在那个沙漠中,她把她的大学时代拽进我们之中,用那些岁月来描述天上的星星——如同亚当温柔地教一个女人那些优美的隐喻。那天晚上,我爱上了一个声音。只是一个声音。我不想再听别的什么。”
因为这个声音,重新看了电影。
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的声音低沉、忧郁也优雅,有点像周迅的嗓音,连同她们的样貌都有一些神似。五官精致,光洁开阔的额头又含着爽朗、俏皮和大气,说起话来声调拿人,不紧不慢,如沐春风。这让她扮演的凯瑟琳有了贵族的气息,不用表现或是展示,举手投足地丝丝渗透出来。如果对应周迅扮演的人物,当是《停车暂借问》中的赵宁静。
电影中的凯瑟琳比小说中有了更完整的形象。他们爱上了对方固执、不可改变、也是最具吸引力的那部分,需要互相掩饰,互相占有,互相思念,都不愿意把自我更多地暴露给对方,他们改变了彼此早已习惯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全新的秘密、分割、混乱、疯狂和甜蜜。这样的纠缠是对周围人的背叛,也是对全新生活的渴望。
深陷私情,又被爱情瓦解,直到凯瑟琳奄奄一息,久经分离的两个人在“泳者之洞”又重新像恋人一样说话、相爱,毕竟挡在他们之间的巨石是自己亲手竖立起来的。这一刻,就是各自生命最后的定格。还是等到了这一天,凯瑟琳与自己的爱人一起消失在沙漠深处,“辗转于井的谣传中,徘徊在风的宫殿里,那里有属于众生的月光之书。”
西蒙·范·布伊曾经在上海做过一次访谈,有读者问他觉得《英国病人》怎样?翁达杰在书里说爱是占有,问他怎么看?西蒙·范·布伊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说:“如果是我写的故事,我不会让男主人公将女友留在洞穴,或许我会用飞机零件做一辆小推车,带着她走进沙漠。因为爱是共同承担命运。”
我想,一个人在洞穴中走向生命尽头的凯瑟琳并不曾后悔,他已经与她共同承担了相遇之后沦陷爱情的命运。只是,如果爱情总是这样让人万劫不复,是不是也可以不发生?
当导演安东尼·明格拉正在为女主角人选犹豫时,收到了克里斯汀的自荐信,她说:我就是你要找的K。因为这份自信和决绝,凯瑟琳有了另一番动人心弦的硬朗和美丽。
他曾经这样形容她:是一只蝎子。黄肥尾蝎。
她必须要爱,她的爱经得起折腾,再痛都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