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北方，柳梢上只羞赧的拱出几个芽苞，还不见一点绿色，而这时的云南大地上春色正浓，浓到等我匆匆赶到时，玉兰花已经凋落，长出了新翠的叶子。归途飞机降落时，景象从春末倒退回了春初，真有时光倒流之感，不过这是后话了。

       江湖上总有丽江的传说，现在站在了传说的中心，看着一群外来人开着嘈杂的酒吧，然后一群外来人在里里外外狂欢，我有点迷茫。我甚至赶在丽江都没醒来的清晨，跑去大街小巷，也没见到纳西婆婆走过这些容易崴脚的石板路，和清晨冲洗小镇的水流。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丽江真的只是传说。

       报了纯玩团，一行七人，去拉市海划船骑马。七匹马，个头从高到低，同行四五个女孩竟然都跑去抢骑“玩具马”，我暗自庆幸可以骑匹高头大马。上马，脚蹬子还没踩好，这些终日拉客的可怜生灵就机械性的快步走起来，让人惊了一跳。

       骑马上山。山野静谧。只听得到马的喘息声。旁边的纳西族大哥闷头走着，不时帮大家扯扯马头。不知怎的，身后女孩的马总是想往山野里扎，吓得喊叫起来，直到马帮大哥开口呵斥那匹“韦小宝”，她才平静下来。

       出于好奇，大家问起了这些马的情况。谈到马，大哥才健谈起来，说到，纳西族从不吃马肉但并不是因为敬畏神灵，只是靠马劳作挣钱，感激这些生灵。听到这心头一震，感恩其实是超越物种的。于是问大哥我们身下的坐骑老了怎么办。大哥用实在费力的普通话说，以前的时候都是放归到山野里，有吃有喝让老马自生自灭，现在就一直养着，为它们养老送终。

       起初我还以为是因为现在马多地少，放生了对环境破坏，后来大哥才略带愤怒的说，外面的人来了在这里办牛场猪场，看见放生的老马，就抓来杀了吃肉。我们纳西人看不惯，但也阻止不了，它们为我们辛劳了一辈子，都是从马驹子养大的，不能眼睁睁见它们死，我们就养着，养到它们老死。大哥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接近山顶的平地，屁股坐的生疼，大家下马休息。下山段接班的马帮人在热心的推销喂马的玉米，同行的小姑娘们已经纷纷掏钱，喂起了自己的坐骑。我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眼前出现了《狼图腾》小说中的情景。已经习惯农耕的东蒙古人来到了西蒙古人的草原，要把这广阔的草原开发成农田，湖心岛那些漂亮的白天鹅在枪声中纷纷栽落在地。陈阵被迫坐在打狼队的吉普车里，去猎杀草原上的精灵。

       下山路险，心绪复杂，马也走的巍巍战战。一路可以看到金黄的油菜花和满山的粉色花树。拉市海那片纯净的湖，在阳光下闪着神秘的蓝色。这片高原上的湖泊，这片美丽的湿地，但愿能够永远保持她纯净的模样。

       云南水灵，除了大理洱海，谁都要再看一眼泸沽湖。从丽江到泸沽湖，长时间的颠簸路途，让人加剧了对深山中美景的期待。包车环湖，有幸看到了壮美的日出。黑暗中的那一缕光，让人忘记了忧愁，更加热爱脚下的土地，和偶有不如意的生活。

       泸沽湖地跨两省，云南和四川，所以当地饭馆的口味和口音，都让人难以准确辨认。当地摩梭族女性为尊，有走婚习俗，虽没有结婚证的法律束缚，但婚姻还是专一的，不过就是天亮各回各家为本家出力劳动。家中老人和小孩都由整个家族共同抚养，很多事情靠家族道德约束，所以不存在老无所养、年幼遭弃之说。夫妻间不存在共同财产，也没有姑嫂妯娌的摩擦，各为各家，一切都分得清清明明。听包车大哥说，村里有些旅游项目的所得，也是统一集中再进行平均分配。

      泸沽湖必去的是草海，由于长年的泥沙淤积，湖水较浅，长有茂密的芦苇。随处可见黑色的野鸭，还有当地居民放养的家鸭。去湖面上所坐皆是猪槽船，船身扁长，船头船尾各有一人划船。湖水很清澈，用手捞一把，尝起来还有丝丝甜味。

      向包车大哥感慨这里的生态保护真好，不像是青海湖到处是拉客的邮轮，污染环境。摩梭大哥嘿嘿一笑，露出白牙，自豪的说那是自然。前几年精明的四川沿湖居民，为了增加旅游收入，从城里拉来了五条邮轮。邮轮拉客多，乘坐舒服，价格也高，自然是赚钱好手。不过世世代代靠湖而生的摩梭族人不干！有知识文化的到中央去“告状”，在乡的摩梭村民就点起了火把，放言，谁要是敢让邮轮下水就放火烧了它！我能想象这是一场什么样的保卫战，场面何等激烈！

      后来呢？大哥高兴地说，自然是保卫胜利，那些心急赚钱的四川沿湖商贩把船拉走了，据说中央电视台还报道了嘞。心想这其中肯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看着大哥那个得意的样子，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感动，眼眶不禁有点湿。

      身处城市信息风暴中的我们，也会错过很多于人类本身有重大意义的信息。不来到这里，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在大山深处有那么一小撮族人，为了守护祖辈生存的土地而战！物质生活的落后，并不能代表精神境界的衰败。相反，朴素之语中，往往蕴含着点破人生的大道理。

       那你们不想着赚钱吗？摩梭大哥笑了，再赚钱也不能不考虑子孙后代啊！现在放邮轮赚了钱，破坏了环境，以后人靠什么生活呢。大哥又说，现在外地来这里租地开客栈的也多了，但是我们摩梭人跟他们约法三章，其中最大就是不准破坏环境，不然直接赶走！

       大哥语气中透着坚定，曾经让我感到虚伪的过分热情，也顿时觉得朴实起来。那是份不该让人警惕的热情。久违的真热情。

       回程的飞机，座位还是选在了窗边。梦想着能再看一眼，四年前高空中看到过的彩云山川。只是依旧如来时那般失望，昆明也笼罩到灰霾之中。

       一周的颠簸劳累，一觉醒来，美景也不过过眼云烟。只是那些平凡人口中的故事，也许会内化在心中，为将来的生活做些指引。旅行的意义，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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