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明月,幸而分得你半生守候。”
李四梅的家里有一个瓶子,祖传的,很有些年头了。
他祖上曾经发达过,但是到了他这一代,早已经千金散尽,成为了平民百姓。如今只剩下这一个瓶子,还可以依稀透露出当年的富贵。
这个瓶子通身白色,白得润泽大气,叫人看了就心生欢喜。李四梅把这个瓶子放在家里的多宝阁上,有宾客来了,总会第一眼看见这个瓶子,然后就要惊叹一番。这个时候,李四梅就会眉飞色舞地侃起昔日祖上的富裕。
但是每当送走了客人,李四梅又觉得无限辛酸,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平凡人。祖上再怎么风光,那也是祖上的旧事了,与他无关。
这时,李四梅总会看着这瓶子,轻轻叹气。抬手取下那瓶子,用手细细摩挲着,无限的小心。
要是我能重振家业,曾祖九泉之下也会觉得欣慰的吧。
李四梅这样想着,自嘲地笑笑,看着这白瓶子,他觉得这不过是做梦。
时值盛夏,又逢每年一次的国试,李四梅要到王都千寻城赶考,努力积攒了一年的盘缠,却在这个时候被贼人偷走了。
李四梅走投无路,只能当掉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个白色的瓶子。
当铺的米老板见了这个瓶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瞟一眼衣着普通的李四梅,米老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出价钱。一番讨价还价以后,以二十两纹银的价钱成交。
李四梅拿了钱,回到家,打点好行装,匆匆踏上了去往千寻城的路。
李四梅为了凑钱赶考,已经晚了其他的考生两天上路,再加上囊中羞涩,他只能靠自己走路去往王都。为了不迟到,他从森林中抄小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地朝着王都的方向走。
赶了一天一夜,李四梅累了,于是他席地而坐,背倚着路边的大树,闭目养神。
突然有人的温热鼻息从耳边传来,李四梅吓了一跳,他一转头,看到的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着一身素白,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李四梅赶紧站起身,退后半步,询问女子有何事。
那女子笑着靠近李四梅,开口说话,声音犹如莺啼,说话的内容却让李四梅吃了一惊。
“我是你昨日典当出去的白玉瓶,如今还来找你,我得一直跟着你,我能成精是你曾祖父的恩情,我得还的。”
李四梅自然不相信,盘问了半天。那女子居然连李四梅的后肩上有一个血红色的胎记都知道,还知道自己祖上做的是玉器生意。李四梅相信了,可是还是觉得这实在是荒谬。
那女子总是笑盈盈的样子。她告诉李四梅,自己当初本该是奉献给皇帝的贡品,却因为一个工匠的利欲熏心,偷换了她和一个普通的瓶子,所以自己才没有被送进皇宫。而工匠做的事被李四梅的曾祖父发现了,曾祖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辞退了这个工匠。
然而此事最终被曾祖父的竞争对手揭发了出来,原来那个工匠就是他们安排好了,要算计李四梅的曾祖父的。
那工匠也是拿钱办事,然而他脑子不好使,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也是死罪难逃。秋天一到,李四梅的曾祖父和那工匠一并被问斩。
欺君是大罪。
本来李四梅家要被株连九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赦免了其他的所有人,只杀死了家主。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都是因为我哟。”白衣女子得意地笑了,“如果没有我去劝说当朝皇帝,你李家在那时恐怕就要消失于人世了。”
李四梅半信半疑,但还是对白衣女子表现出敬重。因为确实,那年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想不通。
李四梅休息够了,想启程赶路,那女子却不让。她让李四梅就在这里等候,然后自己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四梅听到不远处传来车马辘辘之声。他站起身张望,只见四匹骏马齐头并进,拉着一辆华丽的车子。车两旁还跟着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看起来像是护卫。
李四梅所在的国,名叫千寻川。这里只有富可敌国的官商,或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四匹马拉的车。
李四梅有点困惑,为什么这样有钱有势的人,也要往这小路上走?
那马车车夫看到李四梅,突然拉紧了缰绳,勒住马。跳下车来,走向李四梅。
“这位兄台,请问你可知千寻城要朝哪个方向去?”
这马车夫看上去文质彬彬,李四梅心里暗暗惊叹,觉得真是大户人家,就连马夫都这样有礼。
李四梅给车夫指了路,那车夫道了谢,转身欲走,却又回头极快地打量一下李四梅,问他是否也是要去往千寻城。
李四梅应声说是,那车夫便回到马车上,和车里坐着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抬手招呼李四梅,让他上车来。
李四梅哪里敢进到车里,只说自己和车夫坐在一起就行。
车主人不说什么,似乎是应允了。
李四梅于是心生感激,和车夫坐在一起,一路到了千寻城外。
在去往千寻城的途中,李四梅一直觉得这车夫和随行的四个护卫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