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米好酒、好色、爱抽烟。在外飞扬跋扈,在家说一不二,绝对权威。
半斤白酒下肚,又让儿媳妇起开两瓶夺命大乌苏。
弯米的脸色像风干的猪肝,一对鱼泡眼,死死地盯着儿媳妇的脸。儿媳递过来啤酒,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往身边拉。
儿媳看了看低头扒饭的男人和木兮木兮的婆婆,惴惴不安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儿子敢怒不敢言,轻轻摔了筷子。
弯米大怒:
一帮白眼狼,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想造反不成!
因为有个收入可观的家庭作坊,扒灰佬的底气十足。
有人打趣说,大孙子像你。弯米并不否认。弄点酒后,更是狂言,孙女也是他的。家黄豆,野黄豆,都在我的地里,都我收!
日子要过。一天天,如流水般。
刚过了六十,弯米突然觉得自己老了。那晚,儿媳推开他,还宝刀不老,哼。
婆娘认为,过了大半辈子,老苟日滴总算回心转意。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生活,可身边有个人,睡得踏实。
儿子认为,坏人变老了,也变好了。
咳嗽,胸闷,脑瓜子发懵,浑身无力。弯米告诉医生。
在泰州医院,各种检查后,医生说,回去想吃啥吃啥。南京,没必要去。
弯米想,我说没事,该死的老婆子非让我来。费钱,费力。
弯米躲在厕所抽烟。
婆娘差点晕倒。肺癌、肝癌晚期,已转到头部。
估计过不到八月十五。
回家途中,弯米狠狠地骂了婆娘。他用了世上最恶毒的话,把与婆娘有关联的人都骂了一遍,甚至连他已经投胎转世的丈母娘也未能幸免。
要死的鸭子,嘴还硬。婆娘释然,等你个活鬼死了,我一定再找个,把失去的补回来。
儿子开着车。再骂,我把车开到大货车底下,一起死。
弯米哼哼,回家后再收拾你们。
弯米精神头好转,晚餐又喝了半斤。
儿子想阻止,告诉他实话。老娘示意,喝吧,喝不了几顿了。
酒后的弯米,来了精神。拽着儿媳,不放手。
你个活鬼,自己死到临头了还不晓得。
儿媳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她反抗了多年。
婆婆和丈夫的懦弱,公公的强势不讲理。关键是娘家,不知道受了婆家什么恩惠。他们都默认了这种不伦。
离婚,离家出走,想过,又放弃。它们像一粒不死的种子,萌芽,枯萎,枯萎,萌芽。
弯米不信。你,自己看看化验单。儿媳把他它推出房门。
我有钱,我要去南京!弯米咆哮了一夜。
疫情,哪也去不了。儿子不动车,确实是无法动车。他只能干瞪眼。
不到一个礼拜。躺在天井里的万米,像一具骷髅。初夏的阳光一动不动地停在它死灰色的脸上。
儿媳妇说,老东西,来啊,快活啊!
婆娘说,喝酒啊,再给你点支烟!
儿子说,你不厉害吗,再多的钱,不都是我的!
弯米想骂人,嘴巴却不听使唤。它张着嘴,大口喘着粗气。
一只麻雀在它的上方飞过,不偏不倚,一泡屎,全落进了它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