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和云

一一一我的寻根问祖之旅
寻根问祖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一个的期许!时至今日,初心未改!这不仅仅是血脉所系,也是一个家族和自我人生的梳理和总结,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心结:我从那里来,要往那里去…
从我少儿起一直到中年,来自祖父祖母的神秘光环就一直笼罩在脑海中。从有记忆开始,反动军官、旧军人、民主人士等诸多杂乱身份标签的出现,让我越加迷茫。
拨云驱雾,探寻和还原祖辈身世的愿望,随着年龄增长,也变的愈加强烈;我祈盼能有一天,穿越百年时空,清晰地再现一次我与祖先的梦幻相会……
2016年5月,在工作了近四十年后,我办理了内退手续,回归凡尘社会。也就是从那时起,即刻启动了让我魂牵梦绕的寻根问祖之旅!
按照预想攻略,我计划用三至五年时间,以踏寻历史足迹,搜集相关史料为主线,开始我“八千里路和云”的漫漫征程,去与自己的先祖来一场跨越相隔一个世纪的心灵交溶…
第一站,天津。1946年9月,祖父张国华从国民党军事参议院退役,携全家落户天津,一直到1983年冬去世,先后经历了天津解放、肃反、私有化改造、反右、文革等诸多重大政治运动,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祖父均安然无恙……
在天津民革组织部,我查寻到了祖父加入民革时的审批表。该表显示,1956年6月,祖父重新获得公民权,被新筹建的中国国民党天津市委员会(民革)吸收为委员,正式成为民主党派的一员,加入祖国统一战线。
最为重要的是,发现了一份祖父在65岁时,用毛笔手写的自传,较完整地的记录了祖父从保定军校毕业至退役,三十年的职业军人生涯,并涉及了一些较重要的民国历史事件和人物,史证意义非凡;这对我们家族后代来说,这也是一份值得永久收藏的珍贵的纪念,它对我后续的寻访路径指明了方向…
从第二站开始,我转向南方。2017年初春,我来到了位于豫鄂相交的襄阳古城。寻访了多处驻军遗址,查找相关文字碑刻;在春雨濛胧中,我登上高大雄伟的襄阳古城墙北门楼,眺望护城而过的滚滚汉江,感受着那波涛汹涌的历史诉说…
祖父张国华1923年8月从保定军校第九期炮科毕业,分发到北洋武昌两湖巡阅使署军务处;当年底被调至刚扩编,驻守襄阳的暂编第五师,先后历任少校参谋、营长、炮兵团中校团副、上校团长,度过了八年时光。期间,祖父经历了他从军后首次重大历史事件。这就是1926年7月,由国共两党联合在广州发动的,旨在打击北洋军阀割据,统一全中国的北伐革命。
作为北洋军人,在民族大义面前,祖父坚定地选择了投身革命洪流。他一方面利用同学、老乡关系,积极与先期加入北伐的董振堂(民族英雄,时任第二集团军某旅旅长)等人联系,另一方面,说服师长张联升改弦更新,易帜冯玉祥,成功地将这支二万余人的部队改编为北伐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三十八军(下辖第一第二两个师),祖父升任第一师少将参谋长,直至1928年底,北伐革命取得胜利。
这年伏夏,在烈日炎炎中,我开启了第三站,走访了地处浙江嘉兴的平湖、乍浦及上海金山等杭州湾沿海,实地查看了当年祖父在淞沪会战中担任炮兵防守的海岸线,并拜访了抗战史专家,平湖市史志办郭杰主任。
资料证实,1937年11月5日凌晨,日军为了形成对我军包抄态势,开辟淞沪会战第二战场,调集十万大军,在杭州湾一线偷袭登陆。祖父时任国民革命军55师直属炮兵营中校营长,率五个炮兵连(缺一连),打响了反击日本杭州湾登陆战的第一炮。在敌强我寡的战斗中,与日军激战近十五个小时,伤亡近八成;其中五连共计九十五人,战至十五人,其余全部壮烈牺牲,谱写了一曲感天动地的英雄史歌……
2018年5月,我沿长江逆流而上,探访了位于黔渝交界的大山深谷中的重庆市纂江区东溪古镇。从1938年底到1946年5月,祖父和家人随国民党军事参议院迁入此地,度过了九个年头。在这里,我开启了了寻根问祖之旅的第四站。
东溪古镇利用独有的抗战遗存旧址故居等资源,大力开发建设以抗战文化为主题的旅游观光园。我拜访了镇党委领导。镇领导十分高兴,指派专人接待了我,进行了专题座谈交流和参观学习,並赠送我一套有关东溪古镇的史志书籍,还非常热情地招待我品尝了当地美食。他们的真诚也深深感动了我,让我这个异乡人有了一种回家一般的暖心感……
在东溪古镇的三天,极大地丰富了祖父的史料。这里虽然地处后方,但日军的轰炸侵扰和偏僻坚苦的自然环境都时刻考验着人们。祖父在此期间先后任軍事参议院上校科员、咨议及军事编纂科少将副科长,专司战时军事委员会对日作战计划的相关参议和制定。在国民党军事参议院旧址“双桂园”门槛上,镌刻着“乃安斯寝,莫之如京”八字楹联,印证了当时对置身山隅困苦之中,克尽职守的军人们精神上的激励与抚慰……
1946年5月,抗战胜利近一年后,祖父张国华奉军事委委员之命,组织军事参议院全体军官及家眷和巨量的文档资料等,组织警卫连押护下,先乘船再转汽车,一路爬山涉水,渡江过河,行程近三千公里,历经艰辛万难,终于安全还都南京。
2018年农历春节刚过,我就直奔南京,开始了寻访的第五站。在朋友的帮助下,以某高校民国史研究工作需要为名目,叩开了保存民国史料最丰富的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的大门,调阅查证了与祖父相关史料,对祖父的职业军人生涯起止和历届任职、军衔及退役等情况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为完善祖父生平履历及后续编辑纪念册奠定了基础。
接着,从2018年夏到2019年秋,我相继完成了寻根问祖的第六、第七、第八和第九站……
八千里路和云。在三年多的时间与空间交织中,一个挎肩包,一张绿皮火车票,一册日记本,成为我寻根问祖之旅的标配,与我随影相伴。旅途中,我只身单影,追云逐月,踏着祖辈的足迹,一路前行。虽然疲惫,但心底里,时刻都有一丝踏实和满足。随着对袓父母的认知渐渐深入,内心也时常感觉一种与先人若离若近的亲近,一股温存的暖流在血脉中流淌……
我按照预先制定好的寻访攻略,先后寻访了保定军官学校纪念馆、南京市档案馆、重庆李子坝抗战遗址公园、白公馆、江西景德镇和乐山图书馆、湖南益阳周维寅故居、武昌红楼旧址、上海金山卫抗战公园、湖州百雀寺、广西柳州等十余处目的地,跑了九个省市,行程上近三万公里。每到一处,都现场查证史料、找寻遗纪、采访人员,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
2019年10月,在桂花飘香的时节,我开始对捜集到的祖父资料进行全面的疏理。不到一年时间,就取得阶段性成果。
我先后创建了袓父张国华的百度词条,方便了网络搜索查阅;编纂了《永久的怀念》纪念册,分发给子孙后人纪念;撰写了《祖父的故事系列1~5》,在微信公众号《秋晒》和头条上发表,並在老家-河北泊头市编辑出版的地方史志《京大路上的文化名镇-富庄驿》收录;用AⅠ技术把老照片整理翻修制作成了电子像册,永久留存;首次查找到了祖父母1946年在南京的户籍卡和戎装照、1943年军事参议院考核表、1930年、1935年被铨叙授予少校、中校军衔令、1946年9月军事委员会退出现役转为预备役命令等史证文献!特别是在淞沪会战中,祖父率五十五师炮兵营不畏牺牲,英勇顽强反击日军的事迹被首次披露后,在一定范围产生了共鸣!
自2020年底开始,因受持续了三年的疫情影响,我的寻根问祖之旅被迫暂停,告一段落,转入了归纳总结。
我发现,随着寻访的逐步深入,一些尚待解开的疑点和迷团等问题也时常出现,例如祖父张国华在清河预备军官学校和保定军校共五年时间的史证资料空白,还有祖父的职务军衔和铨叙军衔相互关系,再如从1930年初至1937年春夏之际,近九年间驻防景德镇、浮梁和乐平的相关情况。最重要的是抗战胜利后,在去与留的关键时刻,袓父坚定地拒绝了上级挽留和安排,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拒绝参加内战,辞去军职,卸甲归田,他当时的思想活动具体是怎样的?祖父携家人定居天津,经过了解放前后共三十八年,经历各类政治运动十多次,其间都是怎样过关的?等等……这些还需要进一步的寻访查证和调研!
在这里,如果借用古人“八千里路和云”来形容我的寻根问祖之旅,可能有些夸张。但纵观袓父93年生命历程,跨越了从大清到民国,再到新中国三种不同体制,经历的数十次的变革、动荡、战争和运动的风雨洗礼,积累了纷繁复杂,丰富多彩的人生阅历。时过境迁,我所做的,只是掀开了历史的一角,更多的史料需要更广更深的寻访和挖掘。这也是我命题为“八千里路和云”的初衷。未来,漫漫征程,我的寻访之路还很遥远遥远……
对我而言,寻根问祖即是对先辈人生足迹和心路旅程的再现,也是自我认知,自我修复,自我总结的一次完善和升华。因为我创造了一次与先祖相互对照的时机。在历史长河中,祖父人生的每一次决择和行动,我都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到那个当时的历史背景中,审时度势地思考我的决择和行动。我会问自己:会怎么做?会和祖父做出一致的行动吗?
不止一次的提问过,似乎也从未有过一次让我真正满意的结果!或许这正印证了一点:我的人生还需要不断的历练,尽管已逾甲子之年,但人生修行之路永无休止……
这也算是祖父留给我的最后忠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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