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叫什么题目

谈恋爱这事,历来就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在家中,有父母亲和七大姑八大姨的絮絮叨叨;电视里,各种相亲类节目“狂轰滥炸”;网络上,各种婚恋交友平台“层出不穷”,逛个公园,还能看到征婚启事“铺天盖地”……

为此,我一度感到幸福,因为我年纪轻,尚且不到谈婚论嫁之时,每每看到家族中的哥哥姐姐(是所谓“老大不小”的人儿) 被长辈逼婚时,我就暗暗的笑,然后,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安慰他们。一向神气的哥哥姐姐,也有了这般愁眉苦脸之时。

然而,我年纪慢慢大了起来,过不了几年,在我过年回家的时候,也要有七大姑八大姨上来“盘问”我诸如此类的问题了,父母亲也大抵上要变得絮絮叨叨,告诉我哪家的小姑娘不错,告诉我哪家的闺女长得水灵。我说这话绝非空穴来风,因为,今儿早上,父亲就跟我大谈特谈起了结婚的问题,他要我早结婚,还列举了早结婚的若干好处,关键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喝酒(事实上,他几乎滴酒不沾),这就意味着,他是认真的。可我才刚高考完不久啊!

。。。。。。。。。

这时候,我就羡慕起我的“老朋友”默尔索了,从没有人逼他结婚,他也不为结婚而感到忧愁,这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为此,我专门和他“聊过天”。

他对我说,爱情这东西其实是没意义的,我听了有些惊愕,但他对于我的表情,竟丝毫没有理会,他接着说,我给你讲讲我和玛丽的事情吧:


刚认识玛丽的时候,我们还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而且,还分到了同一个办公室。我负责处理提单,她则是打字员。玛丽很漂亮,我想追求她。我陪她看电影,还和她一起游泳。

可没过多长时间,玛丽就离职而去,我们间的联系也就断了,我还没来得及让她成为我的女友。不过,这也没什么,日子仍在继续。我仍然像往常一样处理提单,在塞莱斯特的餐厅吃饭,除了玛丽不在身边,其他一切都一样。

我每天用心工作,业余时间用来看报,有时雷蒙会叫我去他家聊天,我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静,直到那一天:

我妈妈死了。当然,你也许会说,这件事把我平静的生活给打断了,这确实对我的生活是一种打断,但也没什么。我去养老院奔丧,这你是知道的,我就不说了。在我妈妈下葬的第二天——那是个星期六,我决定去海滨浴场游泳,在那里,我邂逅了玛丽。

玛丽依然是那么美,我把她扶上了一个海里的浮标,而我仍在水中。

“等一下,什么是浮标?”

浮标就是一种海上的标记,大体上是用来防止船只迷路或者触礁的。

“哦,我知道了”

我把玛丽扶上了那个浮标,她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但看得出,她是在笑。于是我也上了浮标,躺在她身边,‘天气真好’我一边嘟哝着,一边开玩笑似得把头枕在了她的肚子上,她什么也没说。我们就这么待着,享受着明媚的阳光。我能感受到她的肚子在我的颈背下轻柔地一起一伏。

大约到了中午,太阳热起来了,玛丽钻进了水中,我跟她一块下了水。水很清凉,洗去了我们身上的燥热。我们在水中翻腾了好一会,这才爬上岸来。玛丽一直在笑,她说:‘我晒得比你黑’。她真可爱,我当时这么想,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她说她想去看费尔南多主演的一部电影,我们便约好了晚上一起去看。我们穿好了衣服,她看见我系着黑色领带,就问我是不是在带孝。我告诉她,我妈妈昨天死了。她吓的往后一退,却没说什么。

晚上,玛丽如约而至,我们一起看了电影,那片子很滑稽,但又很愚蠢,不过玛丽看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我就没说什么。我之后吻了她。

“亲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我问默尔索。

“亲吻是一件相当相当令人享受的事,这一点,等你有了女朋友就知道了。”他回答道。

我当时吻得有些笨拙了,玛丽觉得不很舒服。随后,我们一起回了家。

周日早上,在我醒来的时候,玛丽已经走了,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努力地寻找着玛丽头发在枕头上留下的海水的咸味,那天,我直到上午十点才起床,然后就不停地抽烟。

说到这里,默尔索停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不抽烟了,因为在监狱里,抽烟是不被允许的,所幸,他也因此戒掉了烟,这对他的健康是有帮助的。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星期六,这是我们事先约好的。她穿着红白条纹相间的裙子,脚上踩着皮凉鞋,皮肤被晒成了棕色,哦,你真应该看看她,她美的就像一朵花。

我们一起去了一处海滩,那里环境很好,有悬崖峭壁环抱,靠岸的这边,还长着芦苇。当时大约有四点钟 ,太阳的温度已经不太高了,但海水还算温暖。玛丽开始教我玩一种游戏,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我们之后又一同回了家。

第二天,当然,又是一个星期天,这次,玛丽没有走,我跟她说要共进午餐,她同意了,我下楼买了些食材,回来后我听到了爪子与鞋底发出的声响,是沙拉玛诺老头和他的狗出门了,我给玛丽讲了老头的事,她听了直笑,她此刻还穿着我的睡衣,把袖子挽得很高。她真可爱。

过了一会,玛丽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她此前从没问过我。

“她问了你什么?”

她问我爱不爱她,我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我还是回答了她,我回答说,我似乎觉得并不爱她。玛丽听了,显得有些伤心。但在做饭的时候,她又开心了起来,人就是这样奇怪,她前几分钟还哭丧这个脸呢!

我后来才知道,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回答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有升级版,那就是结婚的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意义,玛丽如果想结婚,就结婚,她想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就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我一贯的想法,基本上没怎么改过。但也有一次,也许不止一次,我产生了动摇,我产生了要结婚的想法。

说到这里,默尔索咳嗽了两声,我觉得他有些渴了,就问监狱看守要了一杯水。

“谢谢”,默尔索对我说,除此之外,他没再说什么别的,他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没等我说话,就又讲了起来。

那是杀人案发生之前的时候,我和玛丽还有雷蒙,在马松家做客,我们坐在一起谈天,玛丽与马松的太太聊得格外开心,她俩有说有笑的,就在这时,我想,我还是结婚吧。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想要结婚,我第一次对结婚有了一些想法。在这之后,我跟玛丽一道游了泳,我俩动作协调,心气合拍,共享着同一份酣畅。        

在这之后,我稀里糊涂的杀了一个人,又明明白白的住到了这监狱里。结婚这事,我再没想过。玛丽倒是在一次探视时提到了结婚,我回答了她,不过,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探视时间已结束,请犯人们回到各自的牢房”。默尔索先生在狱警的脱拽下,一声不响的离开,他没有跟我说再见,就这样走了。他没有回头。我终于还是没有听他讲完所有的故事,我对于爱情的理解,仍然是一片空白。

在他被执行死刑的那天,我到了现场,围观的民众看着他,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我们这个时代,除去本文第一段所描述的现象,还有问题。

进入21世纪以来,国人的婚姻不满意度持续上升,到2015年,这一比例已接近10%,同样是在2015年,夫妻互殴的比例上升到了14%,这与恋爱、结婚节目的火爆、“霸道总裁文”等恋爱类文化产品的高阅读量,形成了对比与呼应,所谓对比,自然是说高的婚姻不满意度“没有影响”国人谈婚论嫁的热情,所谓呼应,说的是恋爱类文化产品受热捧的原因之一就是对现实生活的不满意。

我们该如何理解爱情与婚姻?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也正是我们分析默尔索爱情观的一个由头。

在《局外人》的描写中,我们可以看到默尔索对爱情基本上是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的,但是,他也想过结婚。而他产生这个想法,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女友与朋友的太太交谈甚欢,这让他似乎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结婚是一件好事的想法。而看到马松夫妻琴瑟和谐,雷蒙则因为搞不正当男女关系摊上了事。默尔索会不会在心中将他们比较一番,最后得出了“还是结婚好”这样的结论呢?尽管,它可能只在默尔索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他们就要结婚,这是传统的爱情观,玛丽也这样认为,马松同样这么觉得。默尔索却不,在全书中,他一贯对传统的爱情观持否定态度。而多数读者因为这个(当然,也因为默尔索在文中说过的话)认为默尔索不爱玛丽,但我认为(仅仅是个人观点)默尔索爱着玛丽,不过,这回我们的线索却不在书中了,要证明这个观点,我们需要了解其作者加缪的情感生活。

在1940年,青年作家阿尔贝·加缪在帕斯卡尔·皮亚(法国著名作家)的介绍下来到了《巴黎晚报》担任编辑,同年5月,加缪写就了《局外人》一书,还是在这一年,加缪结婚了(是在十二月)。

这不是加缪的第一次婚姻,但这是加缪最后一次结婚。加缪的婚姻始于1934年,他的第一任妻子叫西蒙娜,是一个任性的美丽少女,加缪深深地爱上了她,她也爱着加缪,因为爱她,加缪抛弃了对婚姻的一贯想法而与她结了婚。加缪还曾经为她写出这样温情的话:

我将牵着女孩的小手,让她坐在我的身边,坐下后,静静地看着我。随着她的眼神,我们将慢慢驶入陌生的大海。

可婚后他们的感情生活并不美满,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而是由于一个可怕的事实:西蒙娜吸毒。

可加缪不管这些,他相信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他,加缪,凭借着爱,足以把西蒙娜从毒品中拯救出来。他本来烟不离手,但为了劝西蒙娜戒毒,他自己戒了烟。“他成了一个圣人”他的朋友在当时这样评论他,“他做了很多无用功”。

是的,加缪最终失败了,西蒙娜的行为变得愈加怪异,据说她会在大街上游逛,手里拿着花,“她眼睛睁的大大的,但空洞无神,旁若无人的哼着歌曲,像极了凄惨的奥菲利亚”(注:奥菲利亚,莎士比亚作品中的著名人物,哈姆雷特王子的女友,因为哈姆雷特的“疯癫”和自己父亲被哈姆雷特误杀而发了疯,最终自溺而死),还有朋友评论西蒙娜是一个“生活在夜间的女人”。而西蒙娜于此时也对加缪日渐冷淡,两人最终于1936年离了婚,经过法院的审理,1940年加缪可以再次结婚。于是,加缪再次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这次,他的妻子是弗朗辛,一个会弹钢琴的女大学生。弗朗辛当初执意要嫁给加缪,尽管加缪当时贫穷,患有肺结核(当时肺结核无法治愈)且刚刚经历过一段失败的爱情。弗朗辛嫁给了加缪,在这一年。不过,他们婚后仍然不幸福。但在这里,我们不对其进行过多的了解与分析,因为他们婚后的故事与《局外人》没什么关系。我们在这里只讨论加缪的第一段婚姻对《局外人》一书创作可能带来的影响。

据美国传记作家赫伯特·洛特曼在他的《加缪传》中所述,在加缪和西蒙娜分手那段时间及以后:

他极力避免出现任何与其妻子(指西蒙娜)相似的人物,在《幸福的死亡》(加缪的处女作,现通译作《快乐的死》)的手稿中,出现了与许多现实人物相对应的人物,但似乎没有他妻子的影子。

话虽然这么说,但加缪对于西蒙娜的爱却是难以忘却的,《加缪,一个浪漫传奇》的译者李立群认为,“他(加缪)对她(西蒙娜)是真爱,也是最早的伤害。你看他后来的眼神,很忧郁。”

而在1959年(也许你还记得,他们离婚是在1936年),加缪还在与朋友的通信中没有指名道姓的谈到了西蒙娜:

我所热爱和忠实的第一个人逃离了我,因为毒品,因为背叛。也许许多事情都缘于此,缘于空虚,缘于对更深刻痛苦的恐惧,然而我已经接受了如此多的痛苦,但是从那之后,反过来,我逃离了所有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想要所有人都逃离我。

可见加缪对于西蒙娜的感情之深,以至于在与其离婚二十多年后,在拥有大量的女朋友、情人时,仍然忘不了西蒙娜。《局外人》一书于1938年即开始酝酿,其时距与西蒙娜离婚只有两年多的时间,加缪是忘不掉西蒙娜的。默尔索是加缪在某些方面的一个投射,他的身上有和加缪相似的地方。在默尔索身上表现出的对于婚姻的疏离,对于女朋友“似乎并不爱”的态度,可以看出加缪的苦闷,他虽极力的避免创造一个与西蒙娜相近的人物,但他在爱情中受伤之后,以另一种方式,借助默尔索这一人物形象中的某个性格侧面来获得心灵上的平衡,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加缪在写《局外人》的时候采用了海明威式的冰山一角的写法 ,默尔索是一座大的“冰山”,他的性格是丰富的,他的行为同样是丰富的,他很可能爱着玛丽,就像他对待亲情和友情那样,看似无动于衷实则情真意切,我们有理由说默尔索不爱玛丽,同样有理由说默尔索爱玛丽,就在这爱与不爱之间游离。

对于当代的中国婚恋来讲,我还算一个“局外人”,因为这对我来说仍有些遥远,我对于加缪的爱情只能说是进行了一个粗浅的分析,我对于婚恋,更多的只能列举现象,提一些自己的粗浅的认识罢了。但是,我旗帜鲜明的反对加缪的爱情观,我反对这种唐璜式恋情,虽然一生只爱一个人是不太可能的,但至少不能婚内出轨,尽管婚内出轨者总有理由,但这更多的表现出自私而非责任。

面对爱情,我仍不知该说什么好。也许,爱情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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