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母亲三周年的祭日,回了一趟老房子。因着老房子即将推倒,最后一次跟老房子拍了几张照片。以后的以后,让人魂牵梦绕的老家,恐怕也只能在手机里,记忆里,找寻,或者回味了。
老房子,到底有多老呢?42岁,与我同岁。
老房子是母亲生下我40天后,盖起来的。她具备那个时代的所有特点:除了地基有四层青砖外,其他的基本上是木泥混合结构。最大的一个优点是,冬暖夏凉。最大的缺点是,每个人没有独立的房间。老房子一共有三大间,每间房子都有一个很大的土炕,尤其是中屋,直接就是一个大通炕。炕上通常铺的垫的都不多:一层竹席,一层羊毛毡,一条略厚的毯子,最上面就是一条床单。非常简单,不,甚至可以说非常简陋。
老房子是1978年3月份盖的,恰好是改革开放那年,也恰好是恢复高考那年。但是,我家的老房子似乎跟这两件事没有太大的关系。依稀记得母亲说,房子刚盖好后,之前的老房子有爷爷奶奶养的很多鸽子,经常飞来光顾。每天进到的廊前檐下,四方天空,沙果树上,都有鸽子在盘旋。倘是到了春天,沙果树开出粉红的花朵,空气里,院子里,到处弥漫着甜美的花香。蝴蝶在花间戏舞,鸽子在树冠上空盘旋,那种场景,就像一幅画,一首诗,美妙动人。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因为信佛,基本上以庙为家,很少回老房子住。没有人居住打理的老房子,更容易破败,更容易坍塌,更容易陈旧,却更容易让人伤感。就像今天,我跟妹妹走进老房子,踏进熟悉的土院里,看着满院的荒草丛生,残垣颓墙,以及房顶塌陷的大洞,心里莫名的一阵悲凉:伴随着爷爷奶奶以及老妈的逝去,老房子用自己的沉默,见证着一个家从聚到散,从新到旧,从容到枯的心路历程。
而走进屋内,更是让人悲从中来:炕上,床单上,老式的实木立柜上,锅盖上,写字台上,茶几上,墙壁上,大梁上,窗台上,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屋里的墙角有几处蜘蛛网,随着开门所带进来的风,轻飘飘的上下晃荡着,而蜘蛛网的中心,正趴着一只丑陋的、令人恐怖的黑色蜘蛛。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砖地上,潮湿虫慌慌张张、急急匆匆的躲闪着,向砖缝里,墙缝里,炕洞里,爬着,钻着。转眼之间,好多的潮湿虫就无影无踪。我在心里暗自凄凉:许是我惊扰了它们的美梦吧?
屋内的空气浑浊不堪,几乎让人窒息。我随手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掀开木柜的盖板,试图从中发现关于童年,关于学生时代,关于母亲的一本书,一张纸,哪怕是片言只语也好。却是徒劳,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留下。关于从前,只剩四四方方的屋子,四四方方的土炕,四四方方的天空,四四方方的土院。
还是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遂拿出手机,对着老房子拍起照来。老房子在刺眼的阳光下,突兀而又落寞,更显几分苍凉,更添几分年迈。像极了一个弯腰驼背的垂暮老人,孤单着,倔强着,平凡着,坚守着。
而我,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保留住关于老房子的一点点念想,一丝丝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