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隔着长风山谷,近不得,退不舍。
【前记】
剧版后续,人物设定皆与原剧相同。柳惜音孤身赴死,以命换得的大宋安宁,叶昭是否问心无愧,坦然接受?时过境迁之后,又是否与赵玉谨举案齐眉,儿孙绕膝?
柳惜音命丧西夏,自吞醉仙,又名忘忧。忘川之端,奈何桥边,是否心甘于一碗孟婆汤,了却前尘纠葛?又是否遵从轮回,甘愿投胎转世,往事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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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地,鬼门关,十人至此九不还。
阳未尽,阴不容,孤魂何以渡忘川。
奈何桥,三生石,魑魅魍魉莫归返。
黄泉路,望乡台,回首人心最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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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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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浮云黯淡。生人,惴惴不安。
听,俗世怪谈。亡魂,伴骨为欢。
看,三界轮回。妖蛊,入魂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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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异象,六月飞雪,若非冤屈,必有幽怨。
京城的夜,黑的幽暗、深邃、冰冷。没有一丝月光,只有无尽的黑,噬骨的暗,一寸寸逼近,吞没人的视线。
万尺长空,只听“——当——”的一声,划破漆黑的夜帏,巡夜的更夫敲着梆子,嘴里叫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敲梆的打更声,没入幽深巷口,勾旋的回音如同索命亡魂,悠远回荡,周游于夜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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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主院的寝殿,忽的一声哭嚎,凄厉惨切。
小夏子提着夜灯,急急敲门,“爷,怎么了?”
屋内无人应答,只有赵玉谨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小夏子顾不得主仆礼数,推门而进。只见床上的人,浑身发抖,面色苍白,虚汗连连,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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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子握紧赵玉谨的手,安抚道,“爷,您做噩梦了吧,没事儿,只是梦罢了。”
赵玉谨惊呼一声妖物,睁眼回神。涣散的瞳孔四处张望,大呼余气。看见身旁的小夏子,定了定神才方知刚才不过梦一场。
“叶昭呢?”
“回王爷,夫人在别院书房作画。”
“又在书房,三更半夜不待在寝殿侍奉爷睡觉作什么画,去,给爷叫回来!”
赵玉谨说着,扯掉手边的床幔扔在地上,眼眉一横,忍着怒气。
“是,爷,小的这就去。”小夏子见状,不敢有丝毫怠慢,忙退身向别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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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叙回忆三年前】
自西夏大胜归来,龙颜大悦,封赏叶昭食邑千户,黄金万两,且将名义上的兵权交由叶昭,实为赵家所有。
听闻封赏的叶昭,不禁冷笑。当今圣上的心思用意,她又怎会不知。忌惮自己位高权重,赐婚嫁于赵玉谨,既可收复兵权,又能美曰封赏之名,一举两得。
如今西夏已归顺大宋,我叶昭已无用武之地,自古帝王多无情,好一个封赏,好一个过河拆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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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盛传,叶昭不愧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天下兵马大将军。众人沉浸在得胜归来的喜悦中,唯叶昭内心一片荒芜黯淡,得胜的代价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庆功宴那天,她没去,而是捧着那方精致锦盒,连夜策马飞奔来到那处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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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桃花没入眼帘,一如旧时模样,只是物是人非,那个惊动鹊起,皱了春水,在她身边翩翩起舞的姑娘已不在了。
叶昭提着酒壶猛灌两口,烈酒入喉,灼伤故人泪。
她从怀里掏出那方锦帕,紧紧攥在手中,烈酒和着眼角热泪,一同滚入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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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音,我带你回家了。你看见了吗,这桃花林一如往日,我记得……你曾在这儿为我翩翩起舞,那是我见过最美的舞姿……还记得那盏琉璃兔子灯吗,我买回来了,买了很多,可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呢。……我都欺负你一辈子了,还没来得及对你好……惜音……”
叶昭说着笑,笑着哭,一时间,诺大的桃花园里,尽是悲戚哭声。
声音哽咽,视线模糊,心事冰冷。那一瞬,失神恍惚的叶昭,喊的撕心裂肺,哭的悲痛决绝,清酒和着喉间的血腥一同入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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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捧着那方锦盒,在这桃园里呆了三天三夜,赵玉谨翻遍整座京城也未找到她人。
胡青找到叶昭时,她已颓然倒地,披头散发,嘴唇干裂,双目无神,十指结痂。
地上除了满地的酒罐,还有一幅幅用血水亦或墨水染就的人物肖像。她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日夜思念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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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跟随叶昭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昔日里的威严荡然无存,落魄窘态颓靡不成人样。
“将军,惜音姑娘已故,你如今这般,还是昔日里的活阎王吗?惜音姑娘一定也不希望你这般折磨自己!”
胡青扶起叶昭,却被叶昭一把推开。
叶昭瘫坐在原地颤颤笑道,“活阎王?……这大宋早已不需要此人!”
随后叶昭伸出十指结痂的双手,捧起地上的画,一行清泪落卷,小心翼翼抚过画中人的眷容,隐忍极致痛楚。
“世上再无柳惜音,无人爱我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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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知道,她的心死了。
他心疼的扶着叶昭上了马车,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看着她如此,自己也揪心的疼。
胡青万不曾想,柳惜音的逝去,竟对叶昭打击如此之大。也许,人只有面对失去时,才会正视内心所属。只是枉叹,故人已去,再无归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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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途中,叶昭嚷嚷着,要找表妹,从马车上跌落,腹中一阵绞痛。胡青慌乱将她抱回马车,费尽周折终于来到郡王府。
由于三天未进食,饮酒过度,又彻夜不眠,加上舟车劳顿,马车跌落,孩子已然是保不住了。
郡王府内上下悲痛不已,赵太妃闻言,瘫坐于正厅,大哭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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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那可怜的孙儿啊,还未与我见面便没了……这都怪你那没有分寸的娘!”
赵玉谨还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一听自己母妃这么说,心里气极。
“娘,你够了,孩子没都没了,阿昭心里也难受,你这么说还有良心吗!”
“良心?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现在都帮着自己媳妇说话了!这孩子长在她肚子里,她若好好呆在府里,哪还有这档子事!就是怨她!”
“够了!送太妃回房!”赵玉谨扶眉低垂,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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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叶昭便整日待在书房,练字作画,一个生平最不屑读书习字之人,如今却整日都不离手。
刀剑已蒙尘几层不曾碰过,只彻夜不眠一心作画。叶昭仿佛要将表妹生前读过的书,习过的字,作过的画,都再来一遍,仿佛这般,就能感同她身受,离她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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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结束】
今夜天降异象,六月飞雪。叶昭来到书房,想起了表妹,徒自跪影血泪成酌,在宣墨白纸上提笔写道。
『惜音:
今我提笔念你,红笺小字,难诉平生意。
我隔镜细观我,满目萧索,颓靡不解。
佳人倾城貌,最惹天妒,风月催命如纸薄。
又隔阴阳观你,半生消弭,半生鲜活。
因困顿情诺,香消玉殒,错把美玉成糟粕。
应向哪方哭你,教万林婆娑,金乌跌落。
又于何处葬你,能千年不腐,唯心上隅。
此生无你,天地万物不过须臾一片。
再少年时,求造化从轻发落再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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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末一点,叶昭折断手中的笔,再饮浊酒,混杂热泪滚烫入喉。
叶昭盯着墙上的壁画,望的出了神。忽然狂风大作,吹散了桌上的宣纸,案上的画卷散落一地。叶昭慌忙蹲下捡起一幅幅画,倏忽之间听得一声阿昭。
“阿昭,阿昭……我想你。”声音飘渺而悠远。
“惜音?惜音,是你吗?是你对不对?你在哪?惜音……”叶昭丢了手里的画,在书房四处寻找,明明刚才是柳惜音的声音,不会错的,她确信,那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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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阿昭……”
“惜音,惜音……”
叶昭定了定神,看到墙上的画,分明对着她眨了眼,叶昭走近细看,却又不见了。叶昭泪流满面,无声啜泣。
“惜音,是你吗?”
“阿昭,不要哭。”
叶昭分明看见画里的人抬手抚去自己眼角的泪痕,分明听见那句,阿昭,我想你。
可自己伸手时,却又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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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将军……”门外是小夏子急急的敲门声。
“何事?”叶昭抚去泪眼,定神问道。
“郡王做了噩梦,惊吓不已,闹着要找您,您快随小的去看看吧。”
“做了噩梦就要人陪,身为郡王,堂堂五尺男儿就这点胆量!”语气里满是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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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刚跨进门,脚尖未点地,便看见一地花瓶碎。
“又跑去书房,丢为夫一人在这睡榻上,这传出去,我这郡王颜面何存!”
叶昭不言,闭眼深吸一口气,欲要出门。
“你又要去哪?我娘知道又得闹了。”赵玉谨忙拦住叶昭,关了房门。
“你娘?……她尽管闹!”叶昭心里暗自冷笑,事事都无主见,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娘,这就是她当年婚配的良人!
“什么叫她尽管闹,我跟你说那也是你娘,单凭你这句话,就可以定你不孝!”赵玉谨气极,将地上的花瓶碎踢的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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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叶昭抬头一声冷笑,随后转身看向赵玉谨,眼神毫无温度,甚至还带着几分厉气。赵玉谨被盯的有些心悸。
“我叶昭如今尽失家人表妹,早已是不仁不义之子,又何惧一个不孝!”
“叶昭!你……”
未等赵玉谨说完,叶昭便破门而出。留他一人独自在房中怅然,小夏子慌忙进来,收拾着满地狼藉,丝毫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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