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手上的杯子好滚烫,直烧我的内心。这是我喜欢喝的麦斯威尔,我认出这是3+1特浓的口味,我喜欢的咖啡香。我透近鼻子闻了闻,扑鼻的香味瞬间清醒我的脑袋,浅尝一口,满身心的释放。
一杯子,一辈子。当我心里默念着的时候,装在裤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妈妈来电,我滑动手机屏幕按了接听。
“翎翎,在上班着嘛?”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里头的妈妈先说了。
“诶,妈。我正上班着呢。你好着没,家里好着没。”我一连串问着妈妈,心里面隐隐有些不安,从接听电话的一刻起,右边眉毛就不自觉地跳动起来,不是都说左边跳财,右边跳灾吗?呸呸。我想的什么呢。好的灵,不好的不灵。我如灵魂出窍一般,另一个我正像神婆附体样子,求神拜佛嘴中念念有词。
“你爷爷可能就这几天了……”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这样的话如被电击一样,身体莫名颤抖起来,坚强的内心仿佛高楼刹那间崩塌。我有些腿软,着不住地,我勉强用手撑扶着桌面,尽可能让自己保持镇定。我应该相信奇迹,不到最后都不算数,有可能,有可能而已,没事的。我安慰自己,也安慰电话里头的妈妈。但我依然很害怕,很害怕。
回到座位上后,我马上打开携程网,购买了一张最快的回家机票。公司纵使一大堆鸡毛事,但我全然不顾了。我想去找张副总,但想起他这几天出差了,只好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告知他“本人有要事,急需告假。”他八卦地问我有什么要事如此要紧?我没有回答。
我拿着林哲给我的字条,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我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
我步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刚好碰见安晴,她问我这是去哪里?我语噎了,只上前抱了抱她。安晴感觉有些错愕,但还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怎么了?”安晴拍着我的后背说。
“我要回一趟家了,有什么回来再说吧。”我只大概跟她说一下,关于爷爷的事情闭口不提。
我以奔跑的速度到达机场,当我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身体有些疲惫。登机的人来来往往从过道里走过,我没有心思去理会别人,取票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为得就是可以避开很多不必要的聒噪。
我在想林哲发现我的突然“失踪”会是怎样的心情。此时无尽的落寞正在撕咬着我脆弱的内心,不知道家中情况,才如此疼痛着煎熬,但我只能拼命躲避不想。我打开遮光板,望着窗外飞机工作人员还在有条不紊地检查着,偶一看见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交谈着,拿着本子似乎在记录些什么。
所有的思绪从四面八方奔向我的头脑里,我好想清静,好需要冷静。但我做不到。我和林哲不经不觉已相恋4年,这应当是一个不算短的恋爱时光了。我看着窗外忙碌的工作人员,仿如看到了初遇林哲的样子,憨憨的,笑容可掬。
当时我从大学毕业回到家里来找工作,这么大一个人还是路痴一个。到了面试地点,怎么也找不到需要到的G栋,看着时间生怕迟到了被人印象不好,平时害羞的我也只好随便抓住一个路过的行人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G栋在哪里吗?”被我随便抓住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哲。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那天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蓝色休闲裤,一双浅灰色布鞋,文质彬彬的样子站在我面前。当然对于这些我不甚在意,在意的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还好他告诉我说,你跟我来吧,我就是在G栋上班。我“啊”的一声,深锁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压抑着的笑容。
我在想,也许我们以后都在同一栋楼上班了。幸运如我,我面试的正是他所在的公司,一家海城市有名的策划公司。优秀如我,成功与他成为了同事。他当时是公司的策划人员,我是实习生,职位是策划助理。
我是本地人,林哲是外地人。我们说不一样的话,但似乎又无话不说,也许这也是生命中的一种冥冥注定。我喜欢看他给客户讲策划案的样子,佩服他的脑子怎么可以如此聪慧,我更喜欢看着客户对他的赞赏。喜欢听他与同事侃侃而谈,虽然我不答话,只在旁听着,我也觉得很美好。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给他留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或者我就是那样的后知后觉,直到那个加班到凌晨的夜晚。我们从办公楼出来抬头看到几许星光,树影随着道路两旁路灯摇曳着风姿,他对着我笑了笑。他坚持要送我回家,我第一次和他两个人坐在出租车后座,不知为何就觉得局促,我的脸有些发烫,我好想告诉他,我的心里话。
下了车后还得走大概15分钟才能到家。我们并排走着,说着话,谈着笑。我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定格在这一秒,好想这段路可以永远走不到头。你能知道我喜欢你吗,林哲。我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林哲轻轻牵着我的手时还反应不过来。我有些愕然,正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只呆呆故意望向另一边,心里却享受着他牵着我的手,好暖,好甜,好想大笑,好想向全世界宣布,原来他也喜欢着我。
那个夜晚我根本没法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里浮现的满满是林哲牵着我手的画面。但一直等不到林哲的信息。凌晨3点,收到一条信息,“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一看是林哲发来的,我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随即就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包裹住,怕被别人听到。但是这也无法包裹不住我内心的兴奋,那是我人生最开心的时刻。
当我还在回想起这一幕幕场景的时候,飞机上的乘客都已经登机坐好了。我的旁边坐了一对情侣,女生的头一直依偎在男的肩膀上,同时用手挽着男的手臂,不知道说些什么地轻声笑语着。
飞机应该很快就会起飞了,我关闭了手机,黑乎乎的手机屏幕,我不知道时间,我害怕林哲会打来电话,索性提前就把手机关掉,眼不看为净,可心还是乱。
飞机上广播响起,“欢迎您乘坐南方航空公司航班CZ1122由上海前往海城市,预计空中飞行时间是两小时三十分……”
飞机乘务员不断地提醒着乘客记得戴好安全带,关闭手机。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的眼睛只顾看着窗外。此时地面穿着干练制服的机务人员,拿着对讲机还在飞机下方不知说些什么,大概过了几分钟,这两名地面机务人员朝向飞机挥手。我虽看不清这两人的模样,但心里突然有一种情绪在激起,喉咙似乎有些哽咽。
我感受着飞机在地面滑行,整个飞机持续着嗡嗡嗡,我意外地不觉得吵,反而第一次觉得这引擎声如此动听。我闭上了双眼,心跳随着加速,飞机终于还是起飞了,我要飞往记忆中的家里了,亲爱的爷爷,恳请您一定要等我。
当飞机飞行平稳后,我张开了双眼,看着旁边的一对情侣,依然是羡煞旁人。但我只是笑笑,有些路走过才会知道,有些事情经历过才会明白,我并不羡慕别人。
我习惯随身带一本书,我翻开了手上这本来自余华的《第七天》,他是我一直喜欢的作家。每次看到他的文字内心总是不平静,心悸,但他的文字始终带给我的一种灵魂的共振,欲罢不能。
看完几页书,我都会转过脸来望望窗外的白云,各种云朵仪态万种,风姿绰约,那种白白的美让人浮想联翩。我忍不住伸出右手摸着窗口,似乎这样就能抓住云彩的尾巴,多少有些异想天开。看着这样的白云,不经意间从书中翻滚烫手的文字过渡到怀抱一颗安静的内心,暂时能让我忘掉一些忧愁,莫名的紧张。
飞机缓缓下降,从模糊的景象中慢慢看到了高空底下的景物,如蚂蚁般微小到越来越清晰的楼房、车来车往的大马路、水稻田……“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降落在海城机场,外面温度32摄氏度……” 飞机里想起了悦耳的中英文轮番广播。
我害怕降落,这是一种心理障碍,飞机不着陆到地上的每一刻我的内心都会很煎熬。每次坐飞机降落的时候我都必须手捉紧林哲,可这次这剩下我自己了,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飞机降落的时候,我紧紧抓住座位两边的扶手,双眼紧闭,一脸紧张惊慌,脸部表情扭捏成一个丑丑的模样。直到听到飞机着陆地面的声音,我才张开眼睛来,此时我已经满头大汗,就连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飞机上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一样的神色,有来旅游的,有来公干的,有来访亲的,也有是回家的,如同我一样。
乘客都争先恐后地去拿行李准备下机,或许他们都不愿在机场接机的人久等。唯独我依然静坐在位置上,心急火燎却不愿凑这热闹。等到大部分乘客都已经下机,我才解开安全带,起来伸手去拿行李箱,可能见我有些吃力,幸得班机上的空少帮忙,他那干净的脸庞还回我一个会心的笑容,让我对自己的外貌不其然间总算多了一些自信。
我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的一刻,火辣的阳光照射在我肌肤上,与之相呼应的是竟然刮起一阵温热的大风,直把我发丝吹乱。夏天啊,海城的夏天,我们又相遇了。
很多人不喜欢炎热难耐的夏天,可我喜欢。这样的季节,整个大地似乎都被火焰炙烤着,火热、疯狂、淋漓、至欢……因为我和林哲是从夏天开始相爱的。我驻步抬头看看这片蓝天白云,随即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