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站在纵横长街的天桥上,抬眼是瑰丽的晚霞,垂首是匆忙的车辆与行人。于是便在心中叹上一声——大同苍白无趣的土地,怕是永远配不上我心目中的锦绣山河。就连它的名字,念起来也是那么乏味,既无苏州的婉约曼妙,也无昆明的大气端庄。
父母常道,大同不是个好地方,你要走出去,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应下了,从此在心中埋下一粒想摆脱大同的种子,决绝到想要切断与它在血脉上的最后一丝联系,奔向另一个地方的另一个月亮。直到后来几年前我第一次去北京,却在深夜里想念起了大同的风霜。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痛,不痒,不忧,不苦。但我却总是无法入眠,睁眼是大同的月,闭眼是大同的雪,就连不自觉地呢喃,都带着乡音的缠绵。
明明离家,只有短短十几天。
我曾漫步在太和殿前平整宽阔的宫道上,却独独想起了大同车水马龙的熙攘;
我曾窥见百官跪拜的金店上的那一缕被折射的阳光,却独独想起了屹立千年、历经风尘的云岗佛像;
我曾坐在北京装修精致的餐馆里,却独独想起了刀削面的美味与劲道。
我看了许多,想了许多,在我心目中一向苍白的大同,于北京的金碧辉煌前,竟奇迹般的染上了色彩,呈现出了不可名状的、令我感动至极的生机与明媚。我恍然大悟——
实非现实极薄,是我内心荒芜。
那一天我做了个梦,梦中的我站在漫长的台阶上,沿着时光走去,没有水雾朦胧的江南烟雨,没有亭台楼阁的恬淡静谧,却有九龙壁上的九条飞龙盘旋起舞,有悬于峭壁之上的庄严寺宇,和着木鱼声声,传来百姓“人人为公,天下大同”的喃喃祈愿。
还有一座泛着秋意霜冻的平城,在冷风中孤独且骄傲地矗立着,而我却不知为什么,在刹那间对这座城的秋,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