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吹笛(一)
钱家是这个城市里有名的大富人家,城里最大的当铺,货栈,钱庄和绸缎庄都是他家的。有了钱就有地位,别人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叫他钱老板。钱老板为人低调的很,并不是那种有了两吊钱,眼睛就长到天上去的人,不管见了谁,他都和和气气的。
全家的邻居庄家是个小门小户,全家只有三口人,两口子领着儿子过日子。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可也不缺吃,不缺穿,算是个温饱之家。庄家女人下午和晚上开始烙饼。天蒙蒙亮,庄师傅就挑着担子上街卖饼,一担饼不到一上午就卖完了。下午庄师傅就吹着笛子看老婆烙饼。他家绝不多做,只卖一上午,因此家中只够年吃年用,没有积蓄。庄家穿的是布衣烂衫,吃的是粗茶淡饭。 钱家呢?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两家人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庄稼没多少钱,却整天乐乐呵呵,庄师傅的笛子吹的那叫一个妙。
这一天,正是五月半天气,月亮圆圆的亮亮的挂在天上,天也晴得可以,呈现出深深的幽蓝。,干净的连丝云都没有。月光像水银一样,从天上洒下来,照得荷塘里一派通明,小小的微风吹得湖水皱皱的。忽然,一阵笛声传来,那笛音儿,小心的抚弄着荷叶,荷叶们被抚弄的很是舒服,摆动得叶面上的露珠滚过来滚过去。笛声把荷叶抚弄够了,顺着水面,带着小音儿划向远方,渐滑渐小,渐滑渐小,终于小到没有了。晚睡的人们,贪玩儿的水鸟们,正想再听听笛韵。笛声再起来,突然换成欢乐的曲调,淘气的撞击着人们的耳鼓,这月夜笛声叫人想忘却忘不了,这样的笛声真叫人六根清净,心无杂念。
赶上深秋季节,快到冬天了,树叶早就落光,秋风呼啸着,吹得人要打冷颤了。笛声又响起来了,吹的是边塞破阵乐。跟着猛吹的笛声,人们似乎听见了风在吼,马在叫,在人喊马嘶中好像听得到呐喊声,撕杀声,惨叫声,听见刀枪撞击的铿锵声,这千百种想象,千百种声音都从笛声中传出来,留给人们的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热血沸腾,是雄壮的野性的呼喊。
风花雪月,高山流水,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从卖饼师傅的口和手指尖儿流出来。一年四季,风雨无阻,从笛中流出的笛韵,时而高亢,时而激越,时而委婉,时而欢快,时而低沉。卖饼师傅把他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从这短笛中吹出来。
钱老板是他最忠实的听众,他的任何曲子,任何心思都逃不过钱老板的耳朵。倒不是钱老板非要听他的笛子不可,实在是两家住的太近了,又不能把耳朵堵上。
庄师傅,每天晚饭后开始吹笛子,这功夫恰恰也是钱老板算账的时候。偏偏这钱老板还懂一点音乐,虽然算不上是个知音,但庄师傅从笛子里吹出的七情六欲,他也能猜出个八九分。算钱记账是个精细活,来不得半点马虎,钱老板有时听得出了神,不知不觉就会把账记你拧了一笔。等到发现了,没办法,只好推倒重来。他是个不愿惹事儿、绝不同人家争竟的人,当然不能去找庄师傅,不让他吹笛子。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庄师傅就爱吹笛,谁又能拿他怎么着?
美好的初夏之夜来临,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天还没有太热。一家人吃完了饭,媳妇收拾好碗筷,正预备烙饼。庄师傅今天心情忒好,这股子高兴劲儿,要不借着笛子发泄出来,他怕自己被憋坏了。他拿起笛子,来到院子里,坐在小凳上,刚把笛子凑在嘴上,还没等吹,“吱扭”一声,钱家管家推门而进:“庄师傅好雅兴!”
庄师傅认出是钱家仆人:“真是稀客,你来我家有何贵干?”
钱家仆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东家请您过去一下,有事相商。”
“什么事情?”
“这我可不知道,东家只告诉我,让你立即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们两家虽是多年邻居,毕竟门第差的太多,从来没有任何来往,他找我干什么呢?”
他老婆插嘴说:“让你去你就去呗,人家仆人不知道,你还一个劲儿的磨叽没完,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遭了老婆的抢白,庄师傅放下笛子,跟钱家仆人去了钱家。
钱老板把他让到客厅,小丫头沏上茶来,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来。
(预知后事,请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