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米的第9篇原创文章。
我深信,没什么比生活本身更让人痴迷,即使是现在最流行的“吃鸡”。这种痴迷,佛家称为“执着”。
七情六欲,七情是“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是“生、死、耳、目、口、鼻”。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生活的吸引力其实来自我们的心。有心的人热情敏感,至情至兴;无心的人迟钝木讷,与世无由。可是,世间上,多数人是中间,用林黛玉的话说“不至于太冷清,也不至于太热闹。”
菜场是我最爱的红尘居所,照得见人来客往,事态人心。
翠,是菜场边干洗店老板娘的儿媳妇,30岁,女儿8岁,刚上小学没几天。我个子矮,买来的裤子裙子需要改短就去找翠,一来二往就熟悉了。她不会少收我的钱,我也从未想过要占便宜,大家还算聊得来。
翠的命不好。13岁那年家里遭变故,父母都死了,她一个人,由外婆抚养大。18岁,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就到干洗店学徒。干洗店不止是洗衣服,缝纫修补,样样都得拿得起来。她手巧,人勤快,长得又好看,很快就成了干洗店的活招牌,远近的单身汉都把活送去店里做。店里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
老板娘怕她跑了,又担心三年学徒期满她回老家,就跟她说,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一个比她大16岁的智力低下。翠说,她哭了很久,不肯。老板娘就说,那你回家去吧,你外婆病了,你要是回去了,就没钱给她看病。你要是答应了,你外婆的病我包了。
翠从乡下出来就一直在干洗店当学徒,哪里见过外面的世界,哭了好几天,终于答应了。于是和“低下”结了婚,谁知道,外婆听说了这件事,当天晚上就在乡下脑溢血死了。
翠,孤身一人,再也没想过要离开的事。过了两年,她生下女儿,老板娘很不高兴,让她好好养身体,翻过年后再生个儿子。可是,老板娘的低下儿子有天出去闲逛,又被汽车轧死了。
这下子,老板说,翠的命太硬,克死了所有人,以后只给吃饭的钱,买衣服什么的都是老板娘做主。
没人会相信,现在还会发生这些事,在朗朗的21世纪的大上海,可是它就是发生了。
今天去菜场,卖菜的大姐指着翠的店门口跟我说,昨天晚上,翠的公公想轻薄她,结果被老板娘发现了,吵闹了一晚上。
买完菜,我都不敢从干洗店门口走过、怕翠看见我,我看见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