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面了,她走了,就在昨天。
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声音突然按下暂停键。
一周前,母亲还在电话里,不厌其烦地叮嘱我,注意防护,一个人要保重身体,冰箱里的苦荞面记得吃,说我血压高,苦荞能降压。
我听着,却没做。除了这次,还有上次,上上次送来的,那些面还躺在冰箱里,冷冰冰的。母亲如今,也冷冰冰的,躺在棺材里。
父亲挂完电话,眼泪从我的胃里往上抽,包裹心脏,抵达眼眶,最后汹涌而出,像无声的喷泉。
我在重灾区,出不去。我和社区管理人员说,我母亲走了,我要回去。回不去,他们劝我,节哀。
我从冰箱里拿出那袋面。母亲说过,面要热水下锅,煮开,再加碗冷水,反复两次。鸡蛋里放点盐,热油下锅,鸡蛋成型,再翻面,切点葱花。
今天是母亲出殡的日子,我煮了两碗面,一碗我的,一碗母亲的。
父亲说,灵车绕一圈,从我小区门口经过,让我再看最后一眼。
社区送来了白色防护服,说,可以在小区门口送最后一程。
我穿着白色防护服,跪在小区铁门内。
妈,儿子这样,算不算给您披麻戴孝了。
灵车驶来,一寸一寸挪进视线,父亲把母亲的照片举出窗外。
我看着黑白色的母亲,她在笑。
开慢点……
再慢一点儿……
让我再多看一眼。
我端着面,苦荞面,高高举起……
跪!一拜……
再跪,二拜……
三拜,匍匐在地……
灵车走了,一寸一寸挪出,再也看不见了。
再也……
“妈!儿子,吃面了!妈……一路走好。”
“妈……儿子,吃,面了……妈,一路……走好……”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