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哥死沉着脸站在收银台前,日复一日的无聊工作,早已消磨了他对生活的热情。
他不明白这样的工作有什么意思?少的可怜的工资只够养活自己,连听一场顶级的音乐会也很难做到。难道活着只为了养活自己?
他不敢思考活着的意义,因为越想越觉得生活毫无意义。他认为生活本身是一个巨大的沼泽,自己正越陷越深。
唯一给他带来快乐的是音乐。他每天睡觉前都还保持着吹竖笛的习惯。音乐可以治愈他疲惫的心灵。
年轻时他想成为举世闻名的大音乐家,登上世界级的舞台,赢得万人称颂。如今靠音乐赚下每天的生活费,对他而言都已是奢望了。
日复一日的苦练,没能为他带来一分钱的收入,反而遭到了亲友的不解与嘲弄。他几次想要放弃,可每当拿起竖笛吹奏的时候,他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或许工作本身注定令人讨厌,真正喜欢的事只能作为业余爱好才能长久?
今天是平凡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夜幕早已降临,群星却未出现,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闻到了倒霉鬼的味道。”
陌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抬头一看,一艘闪着绿光的帆船正悬在头顶。船上站着一个浑身散发绿光的大胡子男人。
“飞天魔鬼!”
章鱼哥尖叫着,拔腿就跑。
“别怕,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会伤害你。”
章鱼哥继续狂奔。
“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
飞天魔鬼呸了一声。一口痰从嘴中飞出,直飞到章鱼哥后脑勺。
“碰”
章鱼哥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当章鱼哥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幽灵船的甲板上。飞天魔鬼正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
“求求你,别吃我,我……”
章鱼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眼泪鼻涕齐下,额头不久便磕出血来。
“你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了你。”
“什……什么事?”
章鱼哥哆哆嗦嗦地问道。
“我要借用你的身体一天,可以吗?”
章鱼哥忙恭敬地答应道:“您太客气了,向您这样伟大的人物,想用就用,何必问我?只不知您要干什么?”
想到飞天魔鬼可能用他的身体做坏事,章鱼哥不禁感到害怕。
“你不用管,答应就好,哈哈哈。”
飞天魔鬼狂笑数声,化作一道绿色龙卷风钻入章鱼哥体内。
章鱼哥感到腿脚不受控制,向着北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章鱼哥只感觉脚已起了泡,当他在心里抱怨时,他看到了一个树枝编成的十字架。
“妈妈,我来看你了。”
他感到自己的嘴在动的同时,也听到飞天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感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也听到了哭声。
飞天魔鬼只说了这句话后,便久久没有言语,但章鱼哥却感到一股难掩的悲痛占据了他的心胸。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像。
一个衣着朴素,个头矮小的中年妇女正将飞天魔鬼搂在怀里。
没有言语,甚至连眼神的交流也没有,只有寂静和温暖。
章鱼哥忽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彼此见面总要吵架,但好像已很久没见面了啊。
真想再见见她。
太阳出来了,不知不觉新的一天已经来临。飞天魔鬼仍旧没有离开章鱼哥的身体。他离开了坟墓,来到了一家面包店。
他用章鱼哥的钱买了一个面包,并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一边撕着面包,一边悠闲地看着窗外的行人。
章鱼哥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心中却感到一股温暖。他知道这感觉不是自己的,他从不会如此,定是那飞天魔鬼现在的感受。
真是奇怪的感受!
吃完最后一块面包后,飞天魔鬼便在大街上闲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最终来到了蟹堡王。
蟹老板站在蟹堡王的屋顶,手上拿着望远镜,一看到章鱼哥,便从屋上跳了下来,铁青着脸飞奔到他的面前吼了起来。
“章鱼哥,你已经迟到一小时三十分零五秒了。还不快去工作!”
“啪”的一声响。章鱼哥扇了蟹老板一巴掌。
“你……”
啪啪
又是两巴掌。
“今天我不工作!”
蟹老板捂着脸退后几步,用一只手指着他,气的直哆嗦:“你……”
章鱼哥没等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你把我害惨了!”
章鱼哥在心里叫苦道。
“你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吗?”
飞天魔鬼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才没有。”
“得了吧。不用掩饰,我早听到了你的心声。你是不是很渴望当一名世界闻名的音乐家?要不咱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但作为代价,你得将灵魂给我,怎么样?”
“没有灵魂,我就算实现了梦想又有什么用?”
“梦想无法实现,你空有灵魂也没用啊!”
章鱼哥沉默了。从目前看来,自己这辈子很难实现梦想,但难道为了实现梦想,可以放弃自己的灵魂吗?
“我……在考虑考虑?”
“我先让你实现梦想看看。”
飞天魔鬼的笑声在大脑中盘旋,久不散去。
当笑声消失,章鱼哥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里,窗外的月亮亮的让人心慌。
“吹吹笛子试试。”
飞天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却没有现身。
章鱼哥按他说的,取出竖笛,吹了起来。
只是吹出一个音,便已感到旋律优美动听,与往常简直天壤之别。
接着吹下去,整个人也闭上眼,陶醉其中。
一曲吹完,周围竟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睁眼一看,自己竟置身在黄金的舞台上。那是梦寐以求的世界顶级音乐会的舞台。
他看了看自己。自己竟穿着鲜艳明丽的西装,手里的竖笛乌黑发亮。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
观众们闭着眼,沉醉在他的音乐中。他的名字被一排美少女高高举起,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激动。
演出终了。成群的粉丝想要涌上台来,纷纷都被西装革履的保镖拦了下来。
他在众多保镖的簇拥下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车上有大屏幕的车载电视,甚至车载冰箱。
一上车,前排的司机头也不回的问道:“爵士,今晚还是老地方么?”
“老地方?”
章鱼哥正在思索老地方是什么地方。法拉利已启动。
当加长林肯停下来的时候,章鱼哥还没想到自己会到一个怎样的地方。
不过他已不用想了。
美丽的章鱼女郎们亲自为他打开车门,三三两两簇拥着他走进一间九层楼的酒店。
章鱼哥只感受到女人的香水味和威士忌的味道。
他的眼睛看不过来,索性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轻飘飘地被人传递。
从出生到现在他未如此满足。
“怎么样?不错吧。”
飞天魔鬼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用力的点头,嘴角止不住的微笑。
“还剩一分钟,抓紧享受吧!”
一分钟?
他仿佛被雷劈中,浑身打了个机灵。
“为什么这么短?”
“这只是体验版,你还没将灵魂交给我呢?”
“我真的可以永远拥有这些吗?”
”当然。”
“那我就……”
章鱼哥正准备同意。肩膀却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嘿,章鱼哥,你还认识我吗?”
竟然是海绵宝宝的声音。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海绵宝宝。
他穿着快递的衣服,脚边放着一盒蟹黄堡。他还是那副样子,看上去傻傻的,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你怎么不去上班到这里来干什么?快回去吧。蟹老板不生你的气了。店里没你,我们都忙不过来。”
回去?继续当一个默默无名的收银员?
章鱼哥觉得好笑。
“我不回去!”
“不回去?”
“你没看出来吗?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我很受欢迎?这儿有这么多人喜欢我。”
“这么多人?这儿?”
海绵宝宝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他像是看不到他身边的那些美丽女郎。
“章鱼哥,你怎么了?这儿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啊?”
“什么?”
章鱼哥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接过一个女郎递来的威士忌酒瓶,敲向海绵宝宝的头。
“怎么可能!”
海绵宝宝竟被敲成了无数碎末。
“这是怎么回事?”
他呆住了。
“他只是你的心魔而已。不去想他,快点将灵魂献给我吧。”
飞天魔鬼的声音再次飘在空中。
“你刚才有看到一个黄方块吗?”
章鱼哥问身边的一个女郎。
女郎笑嘻嘻地摇着头。
章鱼哥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
”肯定是我眼花了。”
“章鱼哥,快醒醒!”
他又听到了海绵宝宝的声音,这次却没看到他。只是感到身体在不停地抖动,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推搡着。
“快点同意吧。”
飞天魔鬼在催促。
“我……”
章鱼哥不知所措。
“章鱼哥!章鱼哥!”
海绵宝宝仍在叫唤。
“我以后还会见到海绵宝宝他们吗?”
“当然了。你只是身份变了,他们还在你的世界里。想找他们,随时都可以。”
“那就……”
章鱼哥正想同意,脸上忽得挨了一记耳光。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耳光。
他顿时头晕目眩,逐渐昏迷。
醒来时,人躺在蟹堡王的办公室的长椅上。
“我这是……”
他捂着被打的通红的脸颊,愣愣地看着蟹老板和海绵宝宝。
“我见你昏倒在街上,脸色发青,于是便把你带到蟹堡王来了。蟹老板说你鬼上身,所以……”
“我昏倒了?”
蟹老板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遇到飞天魔鬼了?”
章鱼哥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说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但是要用你的灵魂做交换?”
“是。”
“还好我救了你,你难道忘了比奇堡的恐怖预言吗?徘徊在暗夜的魔鬼时常欺骗无知生灵,以梦想为诱饵,吞噬灵魂?”
“这个……”
海绵宝宝抢着答道:“这个我知道,这事记录在比奇堡神秘事件簿第二十九条里。”
蟹老板板着脸道:“还好我打的及时,要不然你的灵魂就被飞天魔鬼吞噬了。”
“谢,谢谢。”
蟹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虽然你很懒,但你毕竟跟了我多年,好好工作吧。梦想这种东西只能由自己去实现才有意义啊!”
章鱼哥听后,却感到悲伤:“如果自己实现不了呢?”
蟹老板掏出一元硬币,将硬币高高举起。硬币的光照在众人眼中,格外耀眼。
“那就赚钱去。只有钱才是真实的!”
“人生不应该追求一些有意义的事吗?”
蟹老板投来不解的眼神:“赚钱还不是有意义的事?最有意义了!”
”海绵宝宝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吧。你觉得有意义的事是什么?”
海绵宝宝挠了挠头:“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就是那些让你觉得做了就会很开心,感觉人生很充实的事。”
“我觉得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工作,跟派大星,珊迪一起玩耍,就很开心,很充实。”
“你难道没有梦想吗?”
“当然有了。”
“什么梦想?”
“我想和派大星一起到水母田抓水母王。”
“这事如果永远不能实现,你会沮丧吗?”
“不会呀。只要和派大星在一起就很开心啊。”
章鱼哥呆住了,是海绵宝宝太乐观还是自己太悲观了呢。难道人只要有一个梦想就可以,不一定要实现它?
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看着海绵宝宝天真的笑脸,自己也笑了。
是啊。就算这辈子也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但也不必灰头土脸的,还是可以微笑着生活。
毕竟时间还长,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但首先还是得有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丢掉了。梦想又算什么呢?
章鱼哥郑重地鞠躬道:“谢谢你,海绵宝宝。谢谢你,蟹老板!为了表示感激。我……”
他掏出竖笛吹了起来。蟹老板和海绵宝宝用手指塞住了耳朵。
“不要啊!”
竖笛惊悚的声音远远地飘到比奇堡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