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杂谈——找个有趣的吃货度一生

不可否认,如今的中国仍是一个男权占主导地位的社会。

小时候,班里学习好的女孩子很多,升学的比例也比男生高。原以为这一代人长大,女子的地位会高些,在社会上影响力能相应增大。没想到,多年后,打开电视,看看军队,绝大多数是男同胞;再看看从村到中央的各级会议,除了几个年轻的女记者,花蝴蝶一样穿梭其间,其他的大多是男的,有头发的,秃顶大肚儿的,个个西装革履,夹个笔,似乎在做会议记录。

缺什么稀罕什么,吆喝什么。许多小说和影视作品都在强调女权,鼓励女性独立自强。古代最顶级励志的真人版,莫过于芈月、吕后、窦漪房、武则天、刘娥和慈禧几个。这些女子说到底,都是借助自家男人的身份权力上位。其本人虽很有些才华见识,可最重要的皇家媳妇身份,才使她们得以振翼高翔,傲视群雄。

写于清朝的《再生缘》,可说是一部玛丽苏开外挂小说。在写作中采用各种手法,乍看是神话,再看是传统套路,小姐约会后花园,女扮男装中状元。云南小妞孟丽君,行医术,作新郎,拜丞相,入朝堂,倜傥潇洒振朝纲。英勇俊秀的未婚夫王爷因她生起相思病,皇帝骗她后花园游龙戏凤,醉酒脱靴。丞相工作干上瘾,现成的皇后王妃都不肯当。最后呢,不得不与世俗妥协,三女共享一夫,当起家庭主妇。

小说《玉姣龙》,年纪小点儿的朋友们大约不熟悉。80年代末曾改编为配乐广播剧,音美故事佳,风靡一时。至今犹记书中写的天山风月,嘶嘶马鸣。再改编下去,就是章子仪主演的电影《卧虎藏龙》。里面那个小姐够坚强,够独立,曾是个爱吃一口酥的娇小姐,偷过老师的华山剑谱,在荒漠中巧遇到马匪罗小虎,自此踏足江湖,改变一生。官宦出身和自小所受的封建教育,不允许她与一个地位不相称的爱人结合。韶华盛年,黯然神伤,独自带女儿深山隐居。

有才好么?有貌又如何?世上不缺的是才华横溢,却又郁郁终生的人。有男人,但大多数是女人。男人们学习不好,还有其他路可走,可以改变命运,如投笔从戎,当兵提干再转业。女人们学习再好,也很少能踏入社会的主流,还得比男人多投一次胎,那就是结婚。

说到结婚,现在的女孩子许多都喜欢豪门。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难处,看得到是豪门的宝马香车,华堂宴坐。看不到是那些银行贷款,事业艰难,家族倾轧,深闺寂寞。梁洛施给李小超人生了三个儿子,都未能进豪门。林青霞大美人被一天一束鲜花追着,正经嫁进去也不过那样。听她在节目里说到“没做过饭,还是上中学时做过番茄炒蛋。”颇以做豪门阔太,不需染指厨房柴米油盐为荣。

哎!还有什么比洗手做羹汤,给家里的大人孩子吃更有意义呢?“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十五从军,八十方归,采野菜野谷做好饭没人来吃,形影相吊,才是人间最悲哀的事。

明末才子冒襄,追忆爱妾董小宛时,想起的也多是她生活中的种种付出。他原是中意陈圆圆的,只因陈被送往京城,才没能如愿。小宛倒追他,乘船二十几天相送,别后病倒小楼数月,直到月移花影送得爱人来才好。小宛想从良,可她欠着一屁股债,冒襄一个钱没出,是人家柳如是的老丈夫,那个原计划投湖殉国又嫌“水太凉”的钱谦益实在看不过眼,帮着还钱撕券送到家。

进门后,小宛尊老扶幼,帮正房太太打理家务,给大才子做好吃的,有松柏味的腊肉,瑚珀似的西瓜糖,色香俱美的花露,连做个豆豉都一粒粒剥去黄豆外面那层薄膜,九蒸九晒方得。说到管家,服侍病中的丈夫,那更是没得说。逃难时给家人用的银子,大大小小,每一块都是用细笔标明分量的,连冒老太爷都感叹,“这得有什么样的细巧心思和功夫!”

终于,她才二十八岁,就连累带病,死了。当然,临死前已做好安排,买了个漂亮细巧与自己相仿的小丫头服侍丈夫。可怜,可悲,数年操劳,全心全意付出,换得一篇美文,一声叹息。冒辟疆慨叹“我一生的福,在与小宛共度的几年中全享尽了。”想起与他同期的悲情皇帝崇祯,人家在煤山歪脖树上吊之前,哪曾度过这样的日子?走路都不敢快,生怕旧棉袄里的棉花掉出来。谁肯花这样精巧的心思去照顾他?可见当皇帝,只是个名头儿上好听。

张岱有云“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一个有趣的,爱吃的人,才能热爱生活。袁枚著有《随园食单》,他听别人说,或看厨子做,不是自己做,妻妾们也没那个手艺雅情做给他吃。

男人若能自己在外面找到乐趣,找到美食,当然更好。所以说,嫁人还是嫁张岱。传食四方,繁华灯影里有他,瓶粟屡空,清冷寂寞仍饶有情趣。自嘲学什么都不成,对世间万物却都热情洋溢。老来避世,披发入山,为老妾所驱使,挑水担粪,汲汲于农事。困苦中写出的《陶庵梦忆》仍是字字珠玑,工笔细细刻划出明末各行各业的盛世繁华。

倾一座城,成就一段爱情;亡一个国,打造出一个文人。“石如滇茶一朵,风雨落之,半入泥土,花瓣棱棱,三四层折。人走其中,如蝶入花心,无须不缀也。”这样的美词美句,已成绝响。

再说下去,那得数当代散文大家汪曾祺。他谈吃,绝对是经典,《舌尖上的中国》里好些创意都是从他那儿来的。笔下一个萝卜,一只高邮咸鸭蛋,一块臭豆腐亦是美食。看到的是他落笔如神,写人写景,一虫一鸟,一花一草,一丝一毫精描细磨,刻画到位。谁敢想,这老爷子WG时期在张家口,寒天腊月,吃完莜面窝头,就得到公厕去刨冻粪!刨完还得打包装大车。真正的士大夫大约就是他这样的,无论是处于贫贱,还是身居高位,都有自己的爱好与兴趣,才不至于寂寞无聊,心灵才有所寄托。

俱往已!嫁人是嫁人,不是嫁给一个车,一套房,若有车有房,当然更好,生活会更顺利些,幸福些。基本生活有保障的情况下,还是嫁一个有趣的吃货,两个人低眉携手,看些风景人物,养些花鸟虫鱼,健身锻炼,赏玩吃喝。

哎!与一个可爱的人共处,哪怕喝一口葱花芫荽汤都是顺心的!如果遇不到那样的人,就勤快些,辛苦点儿,培养一个那样的人出来,看他在广场上甩甩响鞭,打打太极,亦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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