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挂断电话，赵文英和甜甜还沉浸在梦幻般的激动里。

甜甜突然扑进了赵文英怀里，流着泪说：“姑妈，我爸爸就要回来了。”

赵文英拍拍她的背，泪流满面地说：“是啊，可怜的甜甜，你20年没有见到爸爸了。”

甜甜突然在赵文英脸上亲了一下，说：“我不想叫你姑妈了，可以吗？”

赵文英含泪带笑地问：“那你叫我什么呢？”

甜甜贴住赵文英的脸说：“我要你嫁给我爸爸，做我妈妈。”

赵文英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脸，说：“甜甜，这个事儿要你爸爸决定的。姑妈不想瞒着甜甜，姑妈很想做你妈妈，可谁知道等你爸爸恢复记忆以后，会娶谁来做你妈妈呢？”

甜甜偏着脸问：“爸爸还会娶别人吗？那会是谁？玉奶奶说，爸爸在美国拒绝了所有女人的求爱。”

赵文英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说：“傻孩子，那是在他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而且是在美国，如果恢复了记忆可说不一定。”

“你是说文清阿姨吗？”

“是啊，姑妈知道的，文清阿姨对你爸爸也是一往情深，否则怎么会守在江城20年？你记得吗？你第一次看见文清阿姨，她就想接走你。那年你四岁吧？”

“我知道文清阿姨对我也很好，真像妈妈一样好。可我心里还是希望让你来做妈妈。”

赵文英安抚了甜甜一阵便出门了。

这么大的事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卓韵彩，又觉得不方便到她家去谈，电话里也谈不清，不如在外面找个地方坐一下。赵文英在卓韵彩家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在里面坐下后给卓韵彩打电话。

卓韵彩当年离开江城到了北京，直接找到了自己大学的同学。几个同学都在北京大学任教，合作开办了一个文学社，又不太方便出面管理，好请她来主持。很快，文学社被卓韵彩办得风生水起，然后扩大规模办成了文化公司。不仅有出版还有了影视拍摄，卓韵彩出任了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十年前，她和自己一个老同学岳文德再婚了。

这个岳文德是赵文英的导师。

赵文英在楚华母亲的支持和帮助下自学成才，参加了研究生考试，被录取后做了岳文德的学生。因为楚华这层特殊关系，卓韵彩一到北京就来看过甜甜和楚华的母亲。

卓韵彩一直很内疚，总觉得楚华的意外还是因为自己。她无法明说原因就是一种内心的想法而已。很久以后卓韵彩才把心里话，告诉了已经很熟悉的赵文英：自己当年真的爱上了楚华，也有意想成为他的妻子，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可自己的行为还是很深地造成了对楚华的严重影响。卓韵彩明明白白告诉赵文英，自己要等楚华十年，十年之内不会考虑自己的婚姻。赵文英很理解，也坦然相告自己对楚华的感情，不过楚华似乎也没有接受自己，不清楚楚华的心里究竟是谁？赵文英说，也想不出来他究竟在爱谁？在楚华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两个人倒成了莫逆之交。

赵文英毕业后，就去了卓韵彩的公司。卓韵彩不再兼任总经理，而是把这个职务交给了赵文英，两个人相得益彰，把文化公司办的十分成功。十年前在赵文英的出面撮合下，卓韵彩和老同学岳文德结成了连理。

赵文英一路想着因为楚华的关系，还有自己和卓韵彩之间的友谊与交往，实在感叹人生的奇妙，拿出电话打给卓韵彩。

55岁的卓韵彩还是那样风韵犹存，她刚刚在外面参加一社交活动回到家里已经10点多了，突然接到了赵文英的电话。

“文英，什么事儿啊？这么晚你打电话过来。”

“韵彩姐，你出来一下，我在你们小区对面的咖啡馆。”

“什么大事？你既然在小区外面干脆到家里来吧。你的先生昨天还在问你情况，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我说，你就算了吧文英的事儿别管了。”

“韵彩姐，楚华有消息了。”

“咣当”卓韵彩的反应竟和赵文英一样，失手掉了手里的茶杯。

岳文德在屋里问：“韵彩，你又把什么打了？”

“没事。你先睡，文英有事找我，我出去一下。”

“半夜了，文英这孩子也不睡觉。去吧，别太晚。”

卓韵彩心急急吼吼出门赶到咖啡馆，看见赵文英劈头就问：“你从哪里得到了他的消息？究竟什么情况，他还活着？”

赵文英肯定地点点头，然后把玉素梅的电话如实告诉了卓韵彩。卓韵彩听过半天没有出声，可腮边全是泪水。

“哎，20年了他居然失去了记忆。老天爷啊，你干嘛要这么去折磨他？要惩罚也应该惩罚我啊。”

赵文英看着卓韵彩动情的样子，自己也流泪了，还是劝慰着她：“你就别自责了。你爱他，因为他像你弟弟，因为他才华横溢，当年你是单身女人他也离婚了，你们就是要好了又有什么罪？”

卓韵彩长春叹息说：“我也知道这些。就因为这样我对他动了真情，打算等他毕业以后只要他愿意接受，我就会嫁给他。那天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当然如果没有人打扰，也许我们真的会发生了。要真是那样倒有好了，我会义无反顾嫁给他，然后一起离开江城就是。可偏偏并没有发生，接着就是毕业论文的事儿，我实在不能理解，他当时为什么会故意不做我出的论文题？我更不会想到他会去潜水发泄心头的郁闷。我要知道他会跑去潜水早就叫他到家去了。”

赵文英苦笑着说：“好了，现在已经有了他消息，知道他还活着比什么都强，哪怕他永远失忆，永远想不起我们这些人了，我都会高兴的梦里笑醒。”

卓韵彩也破涕为笑说：“那倒也是。不过我相信他会记起来的，特别是看见甜甜以后，还有你。”

赵文英不好意思地说：“那不会，他对甜甜肯定是很特别，对我不会。我当年就是他用的一个小保姆。”

“可你无怨无悔替他抚养了甜甜整整二十年。你已经是甜甜当之无愧的妈妈，何况你也一直在心里放不下他？等他回来我对他说。”

“千万别说，还是让他自己决定吧。你别忘记还有个牵挂了他20年的人。”

“谢文清？你还没有告诉她？”

赵文英点点头，说：“现在12点过了，会不会太晚？”

“打电话吧，她呀，不到1点过后不会休息。”

谢文清坐在灯下静静写日记，这是多年的习惯了，尤其是离婚以后。

谢文清的丈夫是很忠厚老实之人，知道谢文清当时嫁给自己，实在也是事出无奈为了生存而已。于是，当谢文清提出离婚的时候，他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了。一对孩子，形式上算一人一个，考虑孩子教育，都留在了谢文清身边。谢文清调回江城孩子们就跟到江城，以后孩子们大了独立了，谢文清就独自一个人生活着。她差不多每天必定做的两件事：一是写日记，还有就是去老鹰嘴。其实，去老鹰嘴和写日记的内容也一样，就是和楚华说说话。在谢文清的心里，楚华就在那个漩涡底下。

手机响了，谢文清放下笔，心里想：谁？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她拿起手机一看，是赵文英的电话心里一紧，不会是甜甜生病了吧？在谢文清的心里，甜甜的地位和自己两个女儿一点没有差别。

谢文清赶紧拿起电话：“喂，文英，这么晚了，是不是甜甜不舒服？”

赵文英说：“姐，甜甜没事，是我有要紧事告诉你。”

“什么事儿？”

“姐，你守了20年的人有信儿了。”

“啪嗒”谢文清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赵文英捂住嘴，笑着对卓韵彩说：“她把手机摔了。咱们三个怎么这么像？”

卓韵彩叹口气说：“谁叫他让我们魂牵梦绕了20年。”

谢文清拾起手机，慌慌张张地问：“文英，你把话说清楚，是楚华吗？”

“姐，楚华活着在美国，很快会到江城去。我们都会去。放心吧，他很好就是失忆了。具体情况这几天就过去和你说，我带甜甜一起来，还有韵彩姐。”

“卓老师最近好吗？”

卓韵彩接过电话，说：“文清，我挺好，咱们过几天见面再说。”

放下电话，谢文清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守了他20年总算有了个结局。其实谢文清心里一直认为，楚华肯定活着，很可能因为什么意外让他无法和这些人联系。可20年会发生很多变化，也许他已经把这些人都淡忘了？对谢文清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只要他活着就好。自己对楚华的那份爱从来是在心里，楚华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姐姐而已。谢文清只希望可以永远在心里默默爱着这样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