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亲生的闺女,但得到的待遇就像养女一样。父母对我横眉冷目,看我哪都不顺眼,我是超生的避免罚款,从小送给别人养的,后来那户人家要搬去城里,就不要我了。
八岁那年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家里姐妹多容不下我,我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我亲爸亲妈每年多给两袋粮食当我的口粮,因为是黑户我上不了学。不久远在东北的二姑来信说要我去她家,她一儿一女很想再要个女儿,我爸同意了。要求是到那边让我上学,我妈高兴的不得了,终于有人肯收养我了,我也高兴,我想我姑一定会疼我的。
事实上我错了,二姑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对我动不动就打骂,我在那边只上了几个星期的学,二姑就说上不了户口学校不让读,把我拉了下来。她们写信回来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学校发的书也被我撕了又逃学,旷课,都是无中生有。那是因为我上学需要钱,而且少了服侍他们的丫环。
十岁那年我就在他们家当佣人,割猪草,放牲口,做饭洗衣服都是我的活。有一次我在外面割猪草,远远的听到狼叫的声音,在东北人烟稀少的地方,有狼跑进村子咬过牲口,所以我吓得赶紧往家跑,因为没有割够猪吃的料,二姑一气之下就用盛饭的勺子打我的头,正中脑门,血立即涌出来,顺着额头流过眼睛,鼻子到下巴,一滴滴淌着,后来她家人怕出人命,就到锅底掏了把锅灰摁在伤口上止血。我不会写信,也逃不了。后来我亲爸写信问她上学的事,二姑才说了实话,无奈只好又把我遣送回来。
十二岁那年我又回到了亲生爸妈的身边。回来的时候身上生满了虱子,脱贴身衣物时都能撕下一层皮,虱子在我身上紧紧咬着我的皮肤不放,在那边一整年都不让洗一次澡,我睡的是他们家放柴和的灶房。二姑一家是觉得我没人疼也没人管才会这样对我。回来后,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不肯再要我,我只好回到亲爸亲妈的家里。
我亲妈从不给我好脸色看,要我下地干活,喂猪割草,做所有家务。家里有两个读初中的姐姐,下面有读小学的弟弟和妹妹,天没亮我就要爬起来做好饭,收拾好家务。亲妈看我什么都能准时做完,才会不情愿的让我去上学。我只读到四年级便再也没去了,亲妈不让,以家里没钱为由。而且从东北回来后我已经超过了该上学的年龄,因为只上过几个星期的学,无奈又只能从一年级开始读起。
当时我很用功,因为年龄大,也因为想读书,对书本的渴望是我唯一的生存乐趣。但是每天放学后我要先去把猪草割回来,然后再做饭,把家里收拾干净,亲妈高兴了,我才能在晚饭后抽点时间写作业,我珍惜每个上学的日子,我拼命的读书,得了第一也不敢在家里说,得了奖状我也只能悄悄的卷好藏起来。有一次在我睡觉的枕头底下被小妹翻出我得的奖状,亲妈拽过来撕的粉碎,这不是什么荣耀,因为年龄大还在读小学,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拼命的念书。早上我也只能赶在最后一个去上学,放学后也不敢先写作业,总是要做完所有家务才能写,不让用电灯,只能点一盏小油灯。即使这样,亲妈在四年级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让我上了,没办法只好缀学在家干活。
那时候我的两个姐姐已经上高中了,小弟小妹也升了初中,家里困难,我也能理解不让我上学的理由。下学后因为年龄小出去打工算童工,亲妈就让我去卖馒头。我骑着有梁的大架自行车,寒冷的冬天,天还没亮就要出发去做生意,我蹬着自行车先到镇上,批上几十斤馒头,然后再挨个村吆喝去卖,卖不完就不敢回家,回来又要挨一顿骂。有时遇到上岗的村庄,我的两框馒头托着我往回倒,我死咬着牙,拼了命的蹬想骑上去,最后被我征服不了的重量压跨,连人带车一起翻向了沟里,那一年我才15岁。
后来镇上开办了鞋厂,为了能多赚点钱我就进厂了。因为从小没被呵护过,疼爱过,所以我胆小又自卑,在厂里也不敢和人有争执,经常受人欺负,也不敢顶回去。有一次厂里失窃我遭人诬陷,我不会分辩也没人帮我,就这样我被开除了。在家里又要看亲妈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生活,有次农忙,我爸因为我没及时执行他的话而追着我打,那一次我被打断了一根肋骨,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了床。还有一次和不讲理的二姐吵架,她用带有拉链的外套抽我,不巧拉链头抽中了我的眼睛,顿时眼里充血看不清东西,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想到了死,活着太累,我想解脱。于是我偷偷搜集了不知何名的药全部吃了下去,然而只是昏睡了两天后来又全部吐了出来,第一次自杀没能死成。
18岁那年因为父母都望女成凤,把两个姐姐都送去外地上学,知道农村不是她们最终选择的地方。为了留住我在农村就托本村的三姐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第一次见那男生,他很高,高出我很多,我不敢看他,我怕,怕他看不上我,回去没法向亲妈交待,又要挨骂。对方回话说只要人老实能吃苦会干活就行,都是庄活人家不讲究其他的就同意了。我第一次对生存寄于希望,我盼着能离开这个家,离开生我却几乎没养过我的父母。
后来我那男朋友来看我,带我去买东西,他很高大,有种能给我保护的安全感觉,我的心终于有了一点暖意,我不再对死有渴望,其实活着也挺好。我从小缺爱,但凡有人对我好一点点,我就会把心都掏出来给人家。就这样过了两年,20岁那年,男朋友家来人说想让我早点过门,谈及到彩礼,我亲妈要的很多,人家不能接受。我妈就让我打电话问男朋友要钱,也许他也身不由已,他父母最终没能听他的话退了这门亲事,我亲妈的盘算落了空。
那时候我想死的心又一次复苏,死吧,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我不想再过受人掌控的日子了。我死了,吃了安眠药,昏昏沉沉的感觉到了太空,那里阳光和煦,温暖至极,没有打骂,没有欺凌。但我的死仅仅是睡了几天几夜,在没有去医院灌肠洗胃的情况下又醒了过来,这一次,我伤了胃,年纪轻轻就有很严重的胃病。
再到后来,我跟着村里的人出来打工了。我两个姐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父母不着急,他们希望读了书的她们能脱离出农村,所以条件不好的绝对不同意。我两个姐姐也是挑挑捡捡,高不成低不就。我在南方的一个城市里做着又累又苦的活,第一次不再受我亲妈的掌控,但在梦里依然还是她的打骂声和那张狰狞的脸,每次都从梦里吓醒过来。
在打工的日子里我遇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不高,但干净整洁,带着儿子在我们厂里干活,因为人老实,受人排挤,我们同病相怜。他大我15岁,我对他不是先产生爱意,而是有了一种对父亲的依赖。是的,从小到大,颠沛流离的生活使我从没享受过爱。他对我好,即使他是个跑了老婆,又带着一个儿子的中年男人,他所给我的是我从未享受过的温暖。他家里还有一个傻子女儿,每月也要他寄钱回家,他一个人带着儿子打工,又当娘又当爹很苦,我们两个苦命的人就这样相互取暖。最后我没再和我那个家联系,我选择和他一起面对风雨。
我知道他们会找我,不用再找我,就在几年前爸爸打断我一根肋骨,姐姐差点抽瞎我眼睛,在吃下安眠药的瞬间,我已经死了。所幸这辈子也没欠你们什么,虽然你们生了我,给了我生命,但我所遭受到的苦楚你们不曾知道,为什么你们生了我却又不养我,养了我却又不爱我!
如今我不再回忆过往,生命里只有以后的日子,愿天下的父母都能疼爱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