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槐花的香味,迎面扑来,树下坐着他和他。
他是我生命中难以忘却的一个人。那天,照旧在大槐树下坐着,他望着山的远处,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望着远处,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像是才发现早已坐在他身旁的我,摸了摸我的头说:“姥爷给你做一把冲锋枪怎么样?”别提那是的自己有多开心,多幸福了。打小姥爷对我就宠爱,或许是母亲的缘故,但就是这样,老爷说唯独跟我玩耍,他才有老顽童的感觉。
五月份的槐花,开得最盛,花也是最香,我姥爷的住处,整个五月便是这槐花的五月,也是香的五月。记得曾经问过姥爷,为什么在自己住的地方种如此多的槐树,姥爷只是笑一笑,什么也没有说。我不仅仅一次问过,而姥爷却至始至终都是如此的回复我,时间已久,我也便不再去问了。
槐树下,姥爷坐在那,用过了一冬的葵花杆做着冲锋枪,打小就崇拜姥爷,崇拜他不仅仅是一名军人,更是因为他给我讲的种种战场上的故事和他冲锋陷阵的英勇。
姥爷做的冲锋枪相当独特,掏空的葵花杆,经过他半个小时的打磨,变成了战场上的武器,我背在身上,简直就是爱不释手,那时姥爷还健朗,趴在那大槐树下,甘愿当我的战马。
有一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姥爷又和我一块坐在了那大槐树下,槐花在纷飞着,像一支支洁白的蝴蝶。姥爷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但是我看到了姥爷的泪光,一滴一滴,滴在那槐树下,滴到那落下的花瓣上。
我问姥爷为什么流泪,老爷说因为他的过去,已经全部不见了,就只剩下这一颗颗槐树,一片片花瓣。我不明白为什么,继续追问着,问姥爷“过去”是什么,老爷说,他的过去就是战场上的厮杀,他的过去就是战友们的鲜血,他的过去,就是亲人的离去。
从来没有像那一次跟姥爷聊天那样沉重过,沉重到自己竟然也流了泪,这泪并不是因为今天而流,也并不是因为过去的悲痛,而是为了一名老兵。这名老兵,日日夜夜守护的这篇槐树林,竟然是他的过去。
那一年槐花盛开异常,一片片一丛丛,大把大把的拘簇,犹如天穹上仙女聚会;那一棵棵槐树,如今已是碗口般粗壮,像是婀娜的女神,微风吹拂下,忸怩这诱人的身姿。
手里捧着早已陈旧的“冲锋枪”,学着姥爷的样子,望着远处,望着这一片槐树林,微风拂过,仿佛是在跟我说话,只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听不清远处的声音。
抚摸着这唯一留下的冲锋枪,一夜下,槐花散落,满地满地的白,记得姥爷跟我说过,“倘若有一天,你坐在这大槐树下石板上,看到槐花的飘落,铺成粉白的地毯,风吹过,飞得最高最远的那一瓣便是我。”那时我还小,只记得他说得这番话。
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瓣飘得极高,正飞向远处。
一阵槐花的香味,迎面扑来,树下却只坐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