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5期“复”专题活动。

她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睁开双眼的瞬间，她看到自己正半躺在床上，后背垫着一个枕头，脖子歪歪扭扭地垂着。看来昨晚准是在看书时又不小心睡着了。

她懊恼不已。这个姿势，怪不得会头疼呢，不会又睡落枕了吧？她吓得赶紧试着转动一下脖子，嗯还行，能动。她又抬手揉了揉脖子的后面，有些僵硬，筋骨的“咯咯”声随着手指的按压陆续响起，整个人也随即清醒了很多。

此时，窗外才刚蒙蒙亮。大概还早吧，她心里想着，然后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5:20，离起床还有那么一段时间。不过她知道，她一旦醒了，就很难再入睡了。这该死的头疼，怎么就不让人多睡一会儿呢？

她把枕头放平，又再次躺下，耳边是丈夫那雷打一般的鼾声，“呼——哧——呼——哧——”声音刺耳又非常地有节奏。这个猪，睡得可真香。她心里愤愤地想着，之后又羡慕不已。像这种高质量的睡眠状态，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头依旧很疼，像有一把小锥子在左一下右一下地轮流锥打着一样。她知道这样干躺着是毫无意义的了，不如起来吃点药可能会更好一些。

于是，她从床上爬起来，撑着疲惫的身子，换衣服、洗漱。完了之后，她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然后在客厅的柜子里找出止疼药，剥了两颗，塞进嘴里。一阵苦涩味瞬间在口腔内蔓延，她冷不丁地打了个颤，人也就彻底地醒了。

她进了厨房，冰箱门上贴着儿子的午餐表，她看了一眼，今天又该给他做便当了。儿子从小就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上学以后，学校里的午餐每周只有两天是他爱吃的东西，剩余的三天都是她在家给他做的便当。

但早上起来，时间往往都比较赶，所以遇上要做便当的日子，她总是挑最简单的来做。例如，做个鸡蛋炒冷饭，又或者拌个面就完事，但依旧会手忙脚乱的。像今天起得这么早的日子并不多。

因此，她暗搓搓地想，既然时间这么充裕，要不给儿子做一个丰富一点的便当吧。但是，做什么好呢？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位宝妈给孩子做的便当像花一样美。她有些兴奋，要是做一个那样的便当，儿子肯定开心晕了吧。

她赶紧打开手机，找到那一个页面，挑了一个她认为不会太复杂，家里也有食材的食谱，然后就开工了。淘米、切菜、准备调料……厨房里马上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锅碗瓢盆声。

“妈，怎么不叫我起床？快迟到了。”儿子焦急地从房间里走岀来，大喊了两句，又急冲冲地跑进去换衣服了。

她这才发现，原来已经七点二十了。我的天，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幸好便当刚刚做好，餐盒里的摆盘和装饰都还不错，跟网上的图片相比，至少有八成像。她美滋滋地想着，正为自己的成果暗暗开心的时候，儿子已经换洗完毕了。

她赶紧向儿子展示自己的作品，期待地问道：“宝贝，今天的便当好看吧？”

儿子只看了一眼，便一把推开，嫌弃地说：“妈，我已经上初中了，你还弄个这么幼稚的便当，我在同学面前怎么吃得下。算了，我今天在学校吃吧。”

她的心瞬间一沉，头又疼了。对呀，儿子大了，我怎么还当他是个小孩子？她很懊恼，又有些委屈，然后默默把便当放在一边。

水池里摆满了沾满酱汁的锅碗瓢盆和瓶瓶罐罐，那是做完便当后留下的残局。还来不及收拾，儿子又在催了，“妈，先送我去学校，快迟到了。”

这时，丈夫也起来了，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老婆，我的衬衣你放在哪里了？”

她已经拿着车钥匙，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回答丈夫：“不是一直挂在衣柜里第二格吗？自己找去。”

一路上，在儿子的不断催促下，她连闯了两个红灯，终于准时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她刚想取下安全带，准备陪儿子进去的时候，儿子已经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进学校了。

看着儿子的背景，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愧疚，本来想给他好好地做个便当，结果弄巧成拙。他肯定不开心了吧。她也不开心，毕竟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等到学校关门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早上闯的那两个红灯，怕是又要被罚款了。唉，这一天尽干些什么傻事呀。

回到家，丈夫已经去上班了。她忽然想起，今天忘了给他做早餐，也不知道他有没吃。那份便当还完好无损地放在餐桌上，她看了就来气，真想一把将它倒进垃圾桶里。后来想了想，还是舍不得，就算不珍惜那份劳动成果，也得心疼一下那些食材吧，都要钱买来的。

这样想着，她便坐了下来，叹着气把那份便当吃了。午餐当早餐吃，其实有些难以下咽，而且她还发现，好看的东西原来并不好吃。幸亏儿子没带，不然他又得吐槽了。

当她准备去把水池里的残局收拾收拾的时候，电话却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学校的号码。她心里一惊，学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不会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吧？想到这里，她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心也“怦怦怦”地乱跳。

她的手指划了好几下，才终于把电话接通。电话那头是班主任好听的声音，原来今天是学校的运动日，儿子忘记带运动服了。班主任打电话来，是让她帮忙把运动服给送过去。

她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之后，她竟然有一种近似虚脱的无力感。她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呢？大概是还没从刚才自己的胡乱猜测中完全走出来吧。

她瘫坐在沙发上好几分钟，等到心里头的那股惊慌彻底地消失了。她才连忙跑进儿子的房间里，找到儿子要的运动服，装好，又马不停蹄地往学校里赶去。

这样忙了一通之后，时间竟然已经快到11点了。为了省点时间，她决定开车到附近的市场，先把菜买了再回去。

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水池里的那堆锅碗瓢盆还在静静地等着她。她叹了口气，将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里，然后开始收拾。接着便是拖地、洗衣服、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忙完这一切，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心想，可能是今天一直头疼的原因吧，平时哪有这么娇气。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丈夫打回来的，他说等会儿有个会要开，中午不回来吃午饭了。也好，反正她已经累得不想动了。所以，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吃了两块饼干，一个人的午饭就这么解决了。

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了，她突然想起昨晚看的书还没看完，于是把书拿了出来，然后躺在沙发上。看了没一会儿，头又疼了。她的眼皮开始打架，书里的那些字一个接着一个由大变小，然后散开，成了碎片，慢慢地变模糊了。

她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的。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手里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到地上去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会睡着的？还有，谁在敲门？她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赶紧跑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丈夫和儿子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

她疑惑不已，脱口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没带钥匙？”

儿子不理她，气呼呼地进了房间，还用力地把门“嘭”的一声关了。她有些莫名其妙，于是求助地看着丈夫。

丈夫也一副生气的样子，他将手里的公文包往沙发上用力一扔，说：“哼，你还好意思问！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瞬间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竟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她记得她是两点左右躺在沙发上的，当时她只是想休息一下就起来准备晚饭，然后再去接儿子的。没想到，她竟然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我今天本来忙得很，晚上还约了人去喝酒呢。结果，老师一个电话打来，说联系不上你了，让我赶紧去接孩子，害我哪里也去不了，走得匆忙，连钥匙也忘了带。你倒好，在家睡大觉呢……”

丈夫的责骂声像鞭炮一样响起，在她的耳边噼里啪啦地震动着，她觉得头越来越疼了。这回不是像锥子在锥的感觉，而是像同时有几十个铁锤在狠狠地敲打着她的头一样。

她揉着脑门，低声解释道：“对不起，我因为头疼，所以才会不小心睡着的。”说完，她进了厨房，准备快点给父子俩做饭。

丈夫跟了进来，继续说：“头疼？你头疼什么？你就一个家庭主妇有什么好头疼的？你这一天天的在家什么也不干，也配头疼啊？还有，你早上怎么开车的，竟然闯了两个红灯，罚单都发到我邮箱里来了。你可真能耐啊！”

果然被罚了，她心里有些内疚。等等，什么也不干？这是什么话？难道他们吃的用的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她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那张因为生气而逐渐扭曲的脸，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燃起，刚刚的那点愧疚感也瞬间消失殆尽了。

她不由得想起，自从儿子出生之后，为了陪伴他成长，她毅然辞去了高薪工作，成了全职妈妈。这么多年来，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儿子和丈夫。

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像一台重复运转的机器，永不停歇，只会围着他们父子俩而转。可到头来呢，没人关心她头疼也就算了，儿子对她的付出毫不在意，丈夫竟然还说出了这样锥心的话来，怎会不令人心寒？

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她冷笑一声，把手中的围裙往丈夫面前一甩，说：“你说对了，老娘这回还真的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