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

城市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二】

公共汽车上，倩倩直视窗外前方挂着人民医院牌子的大门，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到了。"

【三】

公共汽车靠站而停。倩倩母女下车后向医院走去。

【四】

人民医院大门外，倩倩止步。

倩倩："妈妈，您自己先进去，我到厂里办完事就过来，噢？"

倩母："你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倩倩露出娇嗔的表情："可您还饿着肚子！"

倩母："饿不坏的，快去吧。"

倩倩："那我走了？"

【五】

B超室外。

门口排了一个十多人的长队，男女老少皆有之。

倩母走到门口，没看见医生，便从头至尾打量一下长长的队伍，眉头不禁跳了几下。这时又走来一个中年男子，问倩母："请问，做B超是在这儿吗？"

未等倩母回答，一个职业性的喝斥传来："你们都挤在这里干什么？走开走开！"

倩母转头一看，是个同倩倩年龄差不多的青年医生，这个医生名叫马莉。她举起手中的B超检查单正欲开口，马莉又冲着她问了一句："说你哪，干嘛要挤在这儿？"

倩母："我是来做B超的。"

马莉："都是来做B超的，没看见人家正在排队吗？五讲四美也不知怎么学的，真是。"

倩母被噎住片刻，转眼看看长队，又怯生生地问："他们全都是来做B超的？"

玛丽双臂一抱，面无表情："无一例外。"

【六】

街道，倩倩匆匆向前走着。她看看手表，时针指向了7：45时，回头看见一辆公共汽车正在靠站，便拔腿向前方车站跑去，她赶上了这趟车。

【七】

B超室门外。

倩母已成为长队中的一员。

秒钟嘀嗒嘀嗒滴响，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9:55时。

倩母已成为长队中的排头人。

人们焦急地等待着。

B超室门开了，马莉从里面出来，手对着倩母一指：你，过来。"

倩母上前。

"单子呢？"倩母从包里取出，递上。

马莉接过检查单看了看，一声不吭地走了。倩母不知所措，稍作犹豫后，跟着走进B超室。

【八】

B超室门内。没走多远，马莉忽然停下，转回身体，紧盯身后跟着刚刚进门的倩母的双脚，愠怒地瞪起眼睛。

"你怎么进来的？"

"不是你……"

"出去，快出去！"

倩母不知所措，马莉前来驱赶，倩母连连后退，退至门边，马莉朝墙角地下一指："你瞎眼啦？拖鞋放在这里都看不见！"

倩母："这……"

马莉："发什么愣，快换呀。"

倩母："哎。"赶紧弯腰换鞋。

马莉："换好了过来。"折身而去。

倩母敢怒不敢言，悄悄瞪了马莉一眼。

【九】

B超室内。

马莉边走边对正在穿衣服的前一名受检者说："快点。"她在桌前坐下，找手机，开始手中的工作。那个穿衣服的人匆匆而出。

倩母拎着包走了过来。

马莉："把包放下来。"低头看别的东西。

倩母环顾四周，见墙壁上有挂物钩，便将包挂了上去。

马莉发现："诶，那是你挂的地方吗？"

倩母："上面没挂东西呀。"

马莉："那也不是给你挂的呀。"

倩母："给谁？"

马莉："这是医生用的，你们将就点，放地下。"

倩母："地下？"

马莉："快点吧，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倩母顺从地将包从挂钩上取下，放在墙根的地下。

马莉："快脱衣服。"

倩母："啊？"

马莉："把衣服扣子解开，上床躺着。"

马莉戴上口罩，准备器械。

倩母解开衣扣，上床躺下。

马莉来到床边："躺好，给你抹药了，不要乱动噢。"

倩母点头答应："嗳。"

马莉刚打开机器准备检查，忽然从门外闪进来一个白玉天使贾护士。

贾护士："哎呀，马医生，卖猪大肠了，你要不要？"

马莉："哎呀，贾护士，你吓我一跳。 "

贾护士："是吗？我还真没成心吓你呢。"

马莉："猪大肠怎么样？贵不贵呀？"

贾护士："还算便宜了，六毛钱一斤。"

倩母厌恶地皱皱眉头。

马莉停止抹药，继续同贾护士对话。

马莉："除了猪大肠，还有别的卖吗？"

贾护士："多呢，什么猪肚、猪心、猪肝、猪肺、猪耳朵、猪舌头，好几样呢？你自己去看看吧。"

倩母气得将头撇到一边去。马莉："别动，刚抹上药。"掉头又对贾护士说："就这样，你看我能走得开吗？"

贾护士瞥了倩母一眼："查啥？"

马莉："肾结石。"

贾护士忽然想起地一拍手："对了，还有猪腰子！"

倩母气得眼睛鼻子嘴巴全挤到一块儿了。

马莉："腰子多少钱一斤？"

贾护士："嗯……没问。"

马莉："呃……"

倩母忍无可忍，压抑着心里的激忿，道："医生，请你快点好不好？"

马莉："着什么急呀？没看人家话还没说完嘛。"

倩母："我这么一直躺着也不好受啊。"

马莉："要好受就回家躺着去，谁也没请你来呀。"

倩母无可奈何，深叹了一口气。

贾护士："你忙吧，我走了。"

马莉："噢。"

贾护士刚出门，马莉又追到走廊门口，叫喊："猪腰子要是又新鲜又便宜，帮我带两斤。"

门外传来贾护士的声音："好的。"

【十】

倩倩在工厂里将手中一个纸卷交给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人点点头，倩倩匆匆离开厂门。

【十一】

B超室内一片黑暗，显示屏正显示着倩母的肾器官影像。

门被推开，进来的三个人影。

马莉："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许护士的声音："是我，马医生。

马莉："小许啊，哦，进来进来。"接着打开大灯，关闭仪器，解开口罩："哪阵风把你给吹到我这儿来啦？"

许护士："看你说的。"转向身后一位长者："姑妈，这是马医生。"

许姑妈："哦，马医生你好。"

许护士又向马莉介绍："这是我姑妈，这位是我姑妈的老姐妹吴阿姨。"

宾主寒暄而笑。

马莉："你们来，是要做什么检查？"

许护士："马医生……"

马莉递给倩母两张卫生纸："自己把肚子擦一下。"

许姑妈："马医生，你这里好像挺忙的？"

马莉："是啊，天天如此。"

吴阿姨："马医生长得也漂亮。"

马莉："我……"

许护士："当然啦，马医生的服务态度也极好！知道我们医院男同胞们都叫他什么吗？"

马莉洗完手，到写字台前，坐下："去你的，别瞎说。"

许护士："我们医院里的伯爵们啊都叫她是'温柔一马'，哈哈哈哈！"

许护士、许姑妈、吴阿姨一起捧腹大笑。

马莉："姑妈又做什么？"

许姑吗："不是我要做，是吴阿姨想做个……"

马莉忽然看见倩母从床上下来，正在她刚才洗手的水池边洗手，尖声叫喊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谁让你在这里洗手的？"

倩母回眸失措地看着马莉，许姑妈与吴阿姨相视一笑，许护士一脸的不以为然。

马莉："我告诉你，这个水池是医生用的，你们病人到外面去洗，听清楚了吧？"

倩母茫然，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十二】

B超室门外。

倩倩边走边四处张望。

马莉陪同许护士三人，在B超室走廊往门口走去。

马莉："你们下午一点半来，我头一个给你们做，行吗？"

许姑妈、吴阿姨笑逐颜开："多亏你啦。""好好，我们下午一定准时赶到！"

走到门口，许护士与许姑妈、吴阿姨向马莉告别："再见啊。"

马莉："再见。"

招手中，马莉偶然看见正焦急搜寻着妈妈的倩倩，高兴的叫了起来："倩倩。"

倩倩寻循也看见了她，高兴地："咦，马莉，你怎么在这儿？"边问边相互扑上前两人抱成一团，十分亲热的样子。

倩倩看看马莉身上的白大褂，问："你在这儿工作？"

马莉自豪地："嗯。"

倩倩："干什么呢？"

马莉向B超室门上的牌子努了努嘴："做B超。"

倩倩："好家伙，几年大学没白念啊，果真当上白衣天使了。"

马莉："我不是说过吗，将来我要当医生。"

倩倩："你如愿以偿了。"

马莉若有所思地："诶，你到这儿来看病的？"

倩倩："不是，陪我妈妈来做个检查。"

马莉环顾四周："你妈妈人呢？"

倩倩也前后扫视一圈："是啊，没看见呢。她早就来了，我去厂里办点事请了个假，刚刚过来。"

马莉："你赶快找找。要做B超的话找我啊。"

倩倩："你肯定忙，不好意思麻烦你呀。"

马莉："咱俩谁跟谁？就别客气了，以后你妈妈需要做什么检查直接过来就行，我保证让她既高兴又满意。"

倩母出现在她们身后。倩倩眼前一亮，惊喜地叫道："呃，我妈妈过来了！"随即招呼：

"妈妈，检查好了吗？"

马莉回头，看见倩母立刻愣住了。

倩倩奔到妈妈面前，搀扶住她。

倩母表情不悦："嗯，做完了。"

倩倩拉着妈妈向她介绍："妈妈，你看，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倩母与马莉四目相对，两人面面相觑，都显尴尬。

倩倩继续津津有味地介绍："她叫马莉，有点像外国人的名字。我们俩上高中的时候，就是一对死党。"

听着介绍，倩母的表情颇不开心，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挤在了一起。

倩倩："妈妈，你看我有多傻，马莉就在这个医院B超室工作，我都不知道，要是早知道啊……"

马莉忽然拔腿就向B超室走去，倩倩一脸的诧异，莫名其妙地："咦，马莉----"

倩母身体一晃，有点儿站不稳。倩倩一把扶住，着急而又困惑地问："你怎么了，妈妈？"

倩母全身摇晃着挣扎，斜倚在女儿怀里："别喊了，我不想再见到她。"

倩倩惊愕的表情。

【十三】

B超室内。

马莉躲在门内，漂亮的眼睛大而无神地瞪着，一只手紧紧压在自己紧闭的嘴唇上。

马莉的声音旁白："诶，我这是怎么了？"

                     注：题图取自网络             1987年1月5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