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知己王朝云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传说此诗是苏轼初识王朝云时所写。苏轼被贬杭州,友人为之在西湖上设宴,并设歌舞以乐之。领舞之人便是王朝云,当时她才12岁。王朝云天生丽质,聪颖灵慧,能歌善舞,虽混迹烟尘之中,却独具一种清新洁雅的气质。一曲舞罢,王朝云已换了另一种装束:洗净浓装,黛眉轻扫,朱唇微点,一身素净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可人,别有一番韵致,仿佛一股空谷幽兰的清香,沁入苏轼因世事变迁而黯淡的心。苏轼被王朝云的清新脱俗所吸引,这明眸皓齿、顾盼神飞的钱塘美女,不就是当年的西施再生吗?如此美景美色,翩若惊鸿。此时,本是丽阳普照,波光潋滟的西湖,由于天气突变,阴云敝日,山水迷蒙,成了另一种景色。湖山佳人,相映成趣,苏轼灵感顿至,挥毫写下了传颂千古的描写西湖佳句。出生于书香之家的王朝云也对苏轼十分仰慕,从此王朝云便一直跟随苏轼。
苏轼的落难之处,必有朝云。苏轼流放黄州时,由于王闰之要照顾孩子,王朝云便先伴随苏轼到黄州,照顾苏轼的起居生活。她给苏轼灰暗的生命添加靓丽,也在这段日子,苏轼收朝云为侍妾。这位江南美女,在那偏僻的黄州,尽心照料着漂泊颠沛的苏轼,陪苏轼度过这暗淡的日子。在黄州安定后,王闰之才带着家人前来。在黄州,苏轼和朝云在患难与共期间有了爱情的结晶—儿子遁,苏轼对这儿子十分疼爱。在儿子满月的时候,苏轼召集全家,依照当地风俗,举行一个隆重的洗儿会,他又将自己的心思向众人讲了一遍,同时写下:“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可惜这个孩子在苏轼改调汝州的路途中染病夭折。苏轼十分伤心,朝云更是以泪洗面,悲痛欲绝。此后他们再没有孩子。
苏轼在京城风光繁华之时,朝云便居于幕后,甘于平庸,一切由王闰之主持。苏轼在京城志得意满之时,侍妾成群,一日,苏轼饭后携婢妾散步,摸着肚皮问她们:“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人说是学识,有人说是才华,苏轼不易为然,惟有朝云的回答让他捧腹大笑,她说:“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苏轼感叹:“知我者,朝云也!”。从此,苏轼把王朝云视为知己。
苏轼58岁时,续妻王闰之去世,一直保护并爱惜苏轼的皇太后也去世了。刚正不阿、为民请命、仗义执言的苏轼既不容于新党,也被旧党排斥,最终被朝廷宣布流放偏远的岭南惠州。当时岭南为瘴疠之地,此去关山万里,路途艰难。苏轼已经年近六十,仕途也再无翻身之日。见此光景,侍妾四散,只有王朝云坚定的留下,愿意陪伴苏轼万里跋涉前往惠州。当时王朝云只三十一岁,正是人生美好年华,这让苏轼十分感慨。苏轼有王朝云,何其幸运!同是歌妓出身,白居易的美妾樊素在白居易年老多病时就一走了之,而朝云却始终跟随年迈得苏轼去偏远的流放之地。对此,苏轼深有感叹:“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阿奴络秀不同老,无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云雨仙。”。王朝云与樊素同为舞妓出身,然而性情迥然相异,朝云的坚贞相随、患难与共,怎不令垂暮之年的苏轼感激涕零呢!
王朝云跟随苏轼来到岭南,在苏轼落寞时为他跳舞唱歌,给他以心灵的慰藉。她的心与苏轼息息相通,惠州的山水留下了他们相依相伴的足迹。两年后,在惠州的王朝云不幸遭遇瘟疫。她身体十分虚弱,终日与药为伍,总难恢复。苏轼有《朝云诗》:“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扇旧因缘”。苏轼为她拜佛念经,寻医煎药,乞求她康复。但从小生长山水胜地杭州、本为花肌雪肠的朝云,最终耐不住岭南闷热恶劣的气候,不久便带着对苏轼的不舍与无奈溘然长逝,年仅三十四岁。临终前她握着苏轼的手,诵《金刚经》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苏轼按照朝云的遗愿,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南畔的栖禅寺的松林里,亲笔为她写下《墓志铭》,铭文也像四句禅谒:“浮屠是瞻,伽蓝是依。如汝宿心,唯佛是归。”。惠州亦有西湖,恍如杭州,陪伴这位钱塘美女。
在朝云逝去的日子里,苏轼不胜哀伤,写了许多诗、词、文章来悼念这位红颜知己。其中,著名的《西江月梅花》一词,用梅花象征那长眠在地下的朝云,这心爱的女人与梅花般美丽、高洁、超脱尘世:“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迁时过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素面反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惠州的和尚募集资金在王朝云墓上筑六如亭以纪念她,苏轼亲手写下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亭联不仅透射出苏轼对一生坎坷际遇的感叹,更饱含着他对这一位红颜知己的无限深情。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当年王朝云每次唱这首词诗,皆哽咽不能语,她为苏轼如柳絮般的漂泊命运而不平。而今红颜已去,只留下如柳絮般漂泊的苏轼,越飘越远,最后流落到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