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楚历四八六年,秋,楚师围江。
江,是小国。国小民弱这就是天理。
“爹爹,楚人捉我们做什么?”少年瑟瑟发抖,挤在一老者身边,老者紧了紧抱着少年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快走、快走!前面就是凤凰台,要不想死就快点走!让守城的不要放箭,要不你就第一个死,别磨蹭,快走!”
军卒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江国这些老幼妇孺的哭喊中。
“是楚人!楚人!”
奄然独活
“玉儿,不要看了,都说了不带你来了,转头你父王定要斥你。”
玉儿似乎根本没听到。趴在马车的窗口痴痴的望着。粉嘟嘟的小脸被这深秋的战场映出一抹嫣红。
“母亲,你看,那里有个小哥哥,他还没死呢!”
一美妇人的脸庞出现在玉儿的窗口,嫌恶的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说不出的恶心。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看得出很多都是江的平民。
战争就是这样。
女人没有说话,拉开了玉儿,帘子落下。马车的晃荡声远去了。
......
“我不能死,不能!”
左眉处的伤看上去很重,一半的面容被血遮蔽。
脚踝被提起,拖行......
深秋的淮水,冰寒刺骨。
......
“王,江国不日便可烟消云散,可喜可贺啊。”潘崇的老脸上璨出与他的年纪本不该有的笑。
“孤王今日之所得皆受命于天,托老师之能,老师可谓孤王的福星,实乃我大楚之福。”
“不知王可知职有一子......”
“哦?公子职?说下去。”
“此子乃是公子职与江女所生,成王驾崩之时,微臣派人清缴公子职的府邸,焚毁了府中一切,下属事后上报才晓得少此子。”
“年纪多少?”
“戊辰年所生,该有十岁了。”
“派人去查查,老师知道该如何做。”
“诺!”
寒宫植木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
“玉儿的歌声让人听了着实的驱走了不少寒意呢,呵呵。”
玉儿一曲刚罢,便听到这声赞美,她听得出这是长公主,先王的妹妹,江芈。
“这一曲《湘夫人》唱的老身心里暖暖的,就同我们玉儿一般暖人心脾。”
老妇身后跟着几个婢女,还有一个身着灰衣的少年。
“长公主,这是谁啊?”小女孩很少生人,一时间反倒乱了音调。
“森,来见过南玉公主。”
“诺,见过南玉公主。”少年清澈的声音向面前的小女孩问着好。
“玉儿,长公主知道你在宫中寂寞,安排森来陪伴你,可好?”
“不好!”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众人听得,皆是转身后退,躬身施礼。
“姑母不在宫中颐养天年,来操玉儿的心,岂不是折煞孤王么?而且玉儿是个女子,让一个少年来侍奉成何体统?”
“王,此言差矣,我楚人世世代代磊落大方,莫说森是男子,老身坦言相告,森是江人,国破家亡险些丧命,被老身出行时救起,希望他可以陪伴南玉公主,莫不是王嫌弃他是江人,王别忘了,老身也是江人,老身的兄长——你的父亲,就连王本人,都是江人所生!”
穆王脸色霎时灰了下来。
“也罢,就如姑母所言吧。”
......
“森,你在做什么?”
“公主,小的在种花。”
“什么花?”
“这是西域所产的合欢,久闻其香可清心敛神。”
“这样啊,想听我弹琴么?”
此时的一对少年男女已然忘记了主仆之分。
......
森望着在秋千上荡的万分欢畅的少女呆呆的出神,那笑声如此的甜美。
他想起很多。深秋的哭喊声、爹爹中箭后倒下的样子、马车上的小女孩......
黯然散魄
夜,满月。
“森,你来了,师傅说卟啉散置于香炉中便可,这是解药,不可食用,做香囊就好。”
女子一身黑衣,讲一个小玉瓶和一个香囊递到森面前。
“师傅还说了什么?”
“呵呵,森,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在楚宫七年,真以为自己是楚人了?若不是师傅将你从淮水中捞出来,你早就喂鱼了,记住你的命和狗是一样的!”
寒光闪过!
快!真快!比师傅还快!
“你!你!你敢杀我?”
啪!剑面抽在脸上,一条血印出现。
“告诉师傅,事情我会办好,下次如果还是你来,我就杀了你,让你活着是为了传话。”
话音落,转身离开,只剩下女子捂着脸。
......
“焱黎,你不要淘气了,父王知道你跑到我这里又要责罚你了!”
“南玉姐姐,我就是喜欢和你玩,你这里好香,我要森教我剑法!哈哈哈。。。”
“公主,我回来了。见过小公子。”
啪,一个香囊落地。
玉儿拾起香囊,看了看,还给森。
“这是。。。”
“这是小人的一个姐姐送的,许久未见了。”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愁怨。
“这样啊,还给你。焱黎一直吵着要你教他剑法,辛苦你了。”
“公主客气,小人应该的。不知公主可否在闻香亭中弹奏一曲......”
“呵呵,每次都是这样,可以。”
......
“王,这已是半年来第三十六个人了,形同厉鬼,逢人便咬!”潘崇向楚穆王附身低身说道。
“莫不是当年楚地流过的污鬼症?”穆王问道。
“不像啊,污鬼之症不会咬人啊,也不似这般凶厉。而且那个巫医也被杀了。”
“老师还是去查查那个巫医的事,看看有没有此事线索。”
“诺!”
“屈狐庸建议将焱黎送往淅水,你怎么看?”
“臣以为此事可行。”
“好,下去吧。”
“诺!”
分崩离析
“公主,公主,焱黎公子走了!”一个宫女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嘣!南玉抚琴的手被划了一条血印。森,忙拿出手帕给她包。
“还是走了,森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公主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为你再弹一曲吧”
“好,我去点香。”
......
“师傅,公子朱的儿子能娶到南玉公主么?”
“呵呵,这小子很早就觊觎南玉的美色,公子朱又十分疼爱这个儿子,问题不大,而且这公子朱也是害我江国的元凶之一,当年我师傅被这畜生害死,正好让他死在卟啉散上!”
......
“父王,我不嫁!”
“公子朱,也算王亲,门当户对,由不得你!”
南玉哭着跑出王宫,完全不顾身后咆哮的楚王。
“森,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
......
入夜,南玉独坐镜前。桌上花冠、嫁衣已然放好,还有一束合欢花。
可是他不曾看到,窗外一脸疲惫和鲜血的森也再看他。
......
“师傅,我可不可以不杀南玉公主。”
“楚王灭我江国之时有没有放过你的父母?你的生父是公子职,楚穆王杀你全家,是江人救了你,你还记得么?你左眉的伤由何而来?”
“是穿过爹爹咽喉的箭簇划伤的。”
“亏你还记得,所以楚人必须灭,公子朱必须死!”
“是,谨遵师命!”
......
“公主,我要走了,焱黎公子伤势很重,她是公主唯一的弟弟,我必须去保护他。”
“谢谢你,森。”
他转身,将一个香囊放在桌上。离开前他很想再看看这个陪了他九年的女子。可是他不能,他怕自己看到她的泪眼不舍得走。即使他没有对她表达过心意,如果她需要他会是第一个站出来牺牲自己的人。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
黑衣女子站在离森不远的树下。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逍遥叹的解药在哪里?”
“你真以为师傅救了你还传你武艺就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了?你以为你不杀南玉公主公子朱就能躲得过去?”
“再不说,你就没机会说了。”
“笑话!”剑光闪动。
鲜血似飘落的花瓣。
......
森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有篆体南玉两字。风撩起他的发丝,似有合欢花的想起传来。
秋兰兮麋芜
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
......
念念不忘,静待花开。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