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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那张破纸你至于吗?”童飞涨红的脸上暴着青筋,朝他妈妈喊到。他妈妈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啪!”童飞摔门而去。
今天是中秋节,街上行人不多,想必都在家吃团圆饭呢,童飞抱着双腿在大街上行进。八月的夜晚已有阵阵凉意,穿着单薄T恤的童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路边的超市已关门,暗黄的路灯已有些年头,而中秋的月光却格外地刺眼,看到路边一个土台子,他一屁股坐下,望向远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片虚无、黑暗。他的脑海中充斥着妈妈的叫喊声,以及爸爸在生命尽头告诉他的语重心长的话。几千万的遗产压得他喘不过气,见钱眼开的妈妈令他恐惧厌烦。生活,一片死气。他看不到希望。他不明白人生的意义,同他死去的姐姐一样。童飞面对生活的无奈,总会想起姐姐生前在他幼时经常告诉他的话:“长大并不是乐事,你应珍惜现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知道长大的定义是什么,,但他认为他仿佛在父亲生病的这一个月里突然长大了,因为他愈加理解姐姐那句话所蕴含的优伤与深意。
虽然流着相同的血液,童飞终归与姐姐不同,面对迷茫的人生,虽无聊乏味,他却从未想过死亡,而姐姐却选择堕入黑暗的深渊。童飞的思绪不禁回到两年前。
童雨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成绩优异,性格话泼开朗。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一直以来的活泼开朗是伪装出来的,掩盖了她内心的魔鬼。终于,在她高二那一年,魔鬼战胜了她努力了十八年的伪装,吞噬了她的生命。
习惯了优秀的童雨从内心深处无法接受高中成绩的落差,但她依然努力着。然而上天并不怜惜她的努力,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平一股脑地施加于她——班级里的学习小组是按成绩分的,老师们只关注成绩最好的小组,她在课上只是旁听者,晚自习下课后她是没有资格学习的,只有成绩好的宿舍才能学习。在班级里的等级制度下,她处在社会最底层,连平民都算不上,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牛羊而已。这一切的不公平使从幼时便乖巧听话的童雨出现了叛逆心理,她的内心深处想要“造反”,想要抛弃现在的生活。但她不敢,因为她没那个胆量,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了。她选择委屈自己,乖乖读完高中,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父亲理想的大学。但可惜,她未能完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人世,令人厌弃的人世。
父亲与舅舅们的聚餐是令童雨欢喜的事情,因为有她爱吃的菜,她一直以来都衷爱美食。但这聚餐竟成为夺走她生命的另一把利剑。童雨幼时跟随祖父母在家,暑假去往爸妈待的那座城市。聚餐中她从未有发语权,但因她成绩优异,她的舅舅开始关爱她,每次聚餐总会嘘寒问暖,她逐渐拥有说话的权利。她心里清楚,这是一场利益交易。像忍受班里的等级制度那样,她再次忍受,忍受这利益带来的关爱,忍受亲戚们阿谀奉承的夸赞。她忍受着这一切,终于,她无法承受魔鬼的怒吼……
同往常一样,童雨在铃声打响后迅速起床,心中正盘算着下午的物理课如何度过,在从床上下来脚落地的那一刻,她滑倒了。经诊断为髌骨由于先天性发育畸形而脱位,需进行手术,童雨像她十八年来所做的那样乖乖听话做完手术返回学校,拄着双拐上课引来过多关注打击着她的心灵,她一向不愿成为众人的焦点,本以为伤口痊愈后就能正常行走,然而那条腿却不能弯曲。童雨坐在床上用尽全力捶打着这条腿,想把她忍受的这一切都发泄到这条腿上。她感到绝望与无助,她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她什么都不拥有,唯独她自己属于她,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她自己。但现在,上天吝啬到一个完整的身体都不给予她,连这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都要收回,童雨想要呐喊,想要喧泄,想要斥责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但她的嗓子却像灌了铅,发不出声响。终究她还是没那个胆量,她害怕别人听到她的心声,她害怕别人嘲笑她的卑微,她害怕这害怕那,她害怕这个世界。她害怕这世间的一切,连她自己都以为她是个胆小鬼,但她却做了她这一生最勇敢的决定……
站在楼顶眺望远方,可以看到绿色的田野生机盎然,童雨的嘴角挂了一抹浅笑、她的心情很愉悦,因为她选择抛弃这个世界—在她看来,她并不是被抛弃的人,而是选择抛弃的那一方。或许与那些死死纠缠着不放,最后遍体鳞伤的人相比,童雨认为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再见了!”低声的一句告别后,童雨纵身一跃,弧线并不优美,但足以了结这令她烦忧的一切。童雨告别了这个世界,也告别了她的亲人.....
童飞的眼眶湿润了,他为自己两年前的幼稚、叛逆而后悔、惭愧,或许他早成熟一点,就能挽救姐姐的生命,但一切都太迟了。如果姐姐还在,一定会与她共同面对此时的困境------母亲想将父亲给予童雨、童飞的财产据为已有,想将父亲的遗嘱销毁自立。然而父亲临终前只是向母亲和童飞口述了遗嘱内容,遗嘱现在仍不知在何处,童飞想要保护它也无从下手。一周了,童飞与母亲费尽心思都未能找到。母亲已将父亲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爸爸的遗物被她弄得乱七八糟,但却没有遗嘱的踪影,童飞想到自己是有多么不了解父来,母亲与父亲的关系又是那么僵硬,他们两个人连父亲放贵重物件的位置都不清楚,父亲生前多么孤独!七天来,他太累了,他厌倦每天与母亲无休止的争吵,他现在终于可以清净了,烦心事太多了。索性不去想,腾空大脑,不到几分钟,他的双眼合上了,坐在这凉风习习的秋夜的马路边睡着了。
“小飞!小飞!小飞!……”童飞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很熟悉,是他渴望听到的声音,他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那张熟悉又亲切的面孔。”姐,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童飞笑出了眼泪,他太渴望再见到童雨了,他渴望童雨与他一起面对母亲那张冷峻的脸。“不要哭,姐姐不是告诉过你长大不是乐事吗?你应当勇敢地面对现实,面对这丑恶的世界,勇敢一点,相信自己!” “姐,我想要你和我一起面时,我需要你!” “小飞,勇敢一点,你已经长大了,姐姐不能永远陪着你,姐姐现在必须离开你了,保重”! —辆出租车来了,出租车的车尾写个“冥”字,童雨不顾童飞阻拦,毅然上车。临走之前童雨摇下车窗告诉童飞,“小飞,爸爸把遗嘱给了我” ,说完出租车便消失了,如同幽灵一般,童飞知道这是来自阴间的交通工具。
天空中乌云密布,中秋的圆月已被遮挡住,路边只剩下几点暗黄的灯光勉强使人不掉进没盖的下水道里。风变大了,由之前的小声呻吟变成了怒吼,路两边搞绿化的树坚强地承受着狂风的击打。突然一声雷鸣响彻云霄,惊醒了童飞。童飞睁开眼,恍然大悟,迈开两条腿向家跑去。
推开家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母亲那张可憎的脸。”你还知道回来啊”!童飞没有时间与她吵架,径直走向童雨的房间。打开她的抽屉,翻开她的书包,然而并没有找到。他有些失望,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有关姐姐的东西了,坐在童雨曾珍爱的那把椅子上,童飞尽力思索。突然,就在那一刹那,他想到了,飞奔出家门。去往殡仪馆的路途格外漫长,他心里希望自己是对的,他不想让母亲得逞。
天空中这在零星地飘着雨丝,,还好殡仪馆还未关门,但工作人员大部分已经离开了。童飞自幼胆子小,在无人的夜晚独自穿过殡仪馆的走廊对他来说是个考验。他来的时间又恰巧过了工作时间,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暗的灯---------但他实在熬不过明天了,他小心翼翼地抬着脚,他害怕自己的脚步声吓到自己。尽管知道自己害怕,他还是忍不住往走廊两边挂的死者照片看,因为他要找童雨的照片,虽然他在数着数,并不是必须要看的。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到了” 。童雨的骨灰盒放在第四十四个位置、眼前的一幕令童飞震惊、童雨的照片仿佛褪了色,只剩下一片空白,没有了原来姐姐的面带微笑的脸。他伸出手摸了摸,照片本身还在,没有被人拿走,但姐姐的脸消失了。他愣在那里,伤佛过了好久………我明白了” !童飞迅速将姐姐的照片取下来,仔细分辨,照片果然是两层,用手指轻轻一捻,姐姐的微笑露出,他找到了遗嘱。
走在路上,风是凉的,雨丝是清新的,中秋的月光是温暖宜人的,乌云散开了。童飞战胜了妈妈,他想大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想要姐姐和他一起面对这巨额遗产,他不知如何处理。雨水打湿了他的面颊,却清空了他的大脑,将一切杂念抛却。倾听自己的心声。他终于明自自己的真正意愿,他也想像童雨一样抛弃这一切,远离这令人厌恶的世界和他母亲,但要换另一种方式。
母亲今夜睡得很不踏实,因为她不明白童飞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找到遗嘱了吗?那她即将身无分文……
凌晨四点,童飞带着行李出了家门。机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童飞手里拿着昨天晚上抢购的去往英国的机票,自信满满,准备参加明天的面试,进入他和童雨一直以来梦想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