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月就是家住苏北山区张老太80岁的生日,八十寿诞在农村是一件非常盛大的喜事,到这天,家族的人无论大人小孩,无论事情多忙都会聚集到一起为老人祝寿。
就在前两天,在外地工作的小儿子张三强打回电话说,无论如何要在母亲寿诞前赶回来,多陪陪她老人家。这让老太太非常高兴,屈指算来,老太太已有七个月未见到小儿子的面了,但她清楚儿子是公家人,公务繁忙,不能影响儿子的工作。
“娘,这次您的寿辰,您儿媳妇、孙子,我们保证都回去,在老家多呆几天!”
“强啊,娘挺好的,你不要挂念,放心吧,阎王爷不叫我是不会去的!你是公家的人,工作别太劳碌了,儿要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电话这端,张三强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被老太太牵挂的小儿子张三强是苏北某市公安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近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出差办案,工作非常辛苦,一周半月回不了家是常事,更别说回那个相距几百公里的农村老家了。去年春节,他和妻子已经商量好回老家过年,看望一下老母亲,无奈,农历腊月二十九市里发了大案,作为主管刑侦的他选择了坚守......
这次老母亲八十大寿,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人到中年,想故乡、盼故乡的那份纯真情感;忆故乡、念故乡的那种乡村情结就更牢固地盘扎在张三强的心坎上,是那么刻骨铭心。母亲双眼患白内障,视力已模糊不清,每次见面,母亲都会用粗糙的手抚摸他的脸,他能感受到她手上滚烫的温度和满满的爱,在母亲眼中自己永远是个孩子。就在他给母亲打完电话的第二天,该市又发生了一起恶性抢劫案件。
当张三强和他的同事在抓捕的路上颠簸时,家族中和村里的人也在百倍的喜悦中为老太太张罗寿辰,偏僻的小山村,已经很长时间未见到从城市里来的人了,何况张三强也算是这方圆几公里小山村出去的小有名气的人物了。尽管工作在外地,他不忘乡村,左邻右舍不管谁家有困难他都跑前跑后、当成自己的事来办,尽力帮助解决,街坊邻居谁提起他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好象张三强成了老太太寿辰的主角。老太太也以最宠爱的小儿子为自豪。
事与愿违,尽管线索非常明显,嫌疑人就是不露面。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距离老母亲的生日也越来越近,他为嫌疑犯“老七”的狡猾而耿耿于怀,公安机关多次布建特情,但均无功而返。随着时间的推移,抓获的难度越来越大。而“老七”一天不落网,这块巨石就会始终压在侦查员们身上,而张三强也为自己即将又一次失信于老母亲而自责。他想到了日渐年迈的老母亲,那份沉淀着四十多年怀旧乡村的情感好像从灵魂深处冲出来、窜出来,势部可挡,但也仅仅是心中的一刹那思绪。紧张的侦破工作容不得他半点分神,他怨恨地将目光投向窗外,落在他所住旅馆几米以外的网吧。这时,他猛地灵光一闪,嫌疑人不是爱上网吗?一个新的想法跃入脑际——瓮中捉鳖。通过侦查,嫌疑人所在的“天上人间”网吧被张三强与他的同事全面布控。
在距老母亲生日的前三天,嫌疑人“老七”再一次出现在网吧,这次,张三强没有让狡猾的“老七”溜掉。随着主犯落网,这起轰动全市的大要案件成功告破。然而让人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张三强带领专案组返回单位途中,突发脑溢血,经送往医院紧急抢救,张三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民警从张三强身上翻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工作笔记本,在最后一页上写着“祝母亲生日快乐、永远安康!”
大后天就是老太太的寿诞,一切准备就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经历过枪林弹雨、生死搏杀的刑警们束手无策。正当大家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时,还是公安局政委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在全局精心挑选了一名与张三强年龄、体貌特征相似的民警,专门开展了形体、口音强化训练。第三天,经过专业化妆的“张三强”准时出现了老太太的身边。
寿宴开始后,“儿子”给老母亲把酒杯斟满,老人慈祥和蔼的脸上始终挂着快乐,就连神秘莫测的墙头和屋角都朝他们探头窥视,梧桐树也在头上以自己的方式对他们窃窃私语。老人照旧用粗糙的双手抚摸“儿子”的头、脸,“儿子”流着泪把头埋在老母亲的怀中,如同多年前,自己孩提时的样子。在场的人们谁也不想打破这份美丽与凄婉,强装欢颜完成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寿宴。
第二天一早,张三强的老母亲含笑离别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