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坟场又增添了几十座新坟,其中除了一小部分是石碑外,其余的都是木碑。新坟前的哭声支支吾吾的,既没有长劲也没有气力,像是深夜里野猫磨牙的响声。
江初雪站在废庙后门口望着后山凄凉的景象,只见由火红色的霞光和靛蓝色的夜空调配出的迷人紫色正在褪去,黑暗在吞噬着万物的影子,并将它们化作自己膨胀的身躯。风穿过树洞发出萧的声响,穿过山洞则发出埙的声响,两种声音苍凉悲切,和鸣在一起,即便是满怀欣喜的人听了都会黯然肃穆。江初雪面色惆怅,仿佛青鱼镇人所有的悲伤她都能感同身受,如此沉重的伤感积聚在她的胸口,憋得她喘不过气。
冰冷坚硬的墓碑无视着在它们面前颤抖哭泣的脆弱肉体,这样的一幅画面中,两种反差极大的质感让江初雪突然间觉得,比起死去的人来说,那些活着的人似乎更为悲惨。他们的哭声不再像平时一样更多的是一种风俗仪式,而更为真实地发自于内心的感受。悲痛可以暂时瓦解恐惧的力量,让内心沉重的压迫感得已释放,但他们的精神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所以他们的哭泣才会如此的软弱无力。绝望是那哭声的主旋律,似乎那哭声不仅是为了死者,也是生者为自己而唱的末日挽歌。
江初雪迎着吹奏萧埙的晚风,对着如死神一般卓然降临的夜幕,唱起一首关于死亡的歌。
“我的孩子们啊,我走到了那扇门前。
门后的世界,让我先一步为你们探验。
我曾作恶,也曾行善。
一双不干不净的手,一对不清不澈的眼。
我在门前徘徊,逡巡不前,
不知道那后面等着我的是云彩还是火焰。
但我终究无法逃避,那是命运之选,
无论我是恋恋不舍,还是了尽心愿。
我已身如朽木,神似轻烟,
能为你留下的只有勇敢的诺言。
我要迈步走向那扇大门,命运不必将我催促。
原谅我无法为你描述门后的世界,
就算我想,恐怕也无法如愿。
保重,我的孩子们,
请你们别对我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