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梦：阳台角落里的破脸盆

昏沉沉的头，耳边听到无数虚虚实实的声响，脑海里划过一幕幕影像，想起身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想发出声音却难以开口，如鲠在喉。

为了不让残存的一点意识被吞噬，含笑不停地在想事情，保持大脑的运转。“第几次了呢，第几次这样梦魇。”

记得仿佛在网页上看过，老一辈所说的“鬼压床”，其实就是现在医学上的“梦魇”，含笑心想，其实还是鬼压床这个词比较贴切吧，把那种被困住解脱不得的感觉描述得极其生动。

傍晚的宿舍阴沉沉，又是处于阴面，睡在上铺的含笑感觉房间里更是昏暗，只有斜下方一缕光射过来。那是栀子的台灯，隐约还听见栀子在打字的声音。含笑很想跟栀子说几句话，因为对话才是最快的清醒方法，然而张了几次嘴，喉咙好像被扼住，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干着急。

意识又逐渐下沉，又要进入昏睡了。半梦半醒中，宿舍门开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径直走进来，含笑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女生宿舍会有男孩子出现，就看见下面那个小男孩边走边抬起头望向自己，一张惨白的小脸浮出一个笑容。

之所以是浮出，是因为含笑怎么都看不清小孩长什么样，模模糊糊只觉得他是在对自己笑。

“姐姐，来陪我玩啊。”

清脆刺耳的声音从小孩的嘴里发出来，仿佛被冰针扎了一下，含笑立马从混沌中惊醒，太过于错愕，眼睁睁地看着小男孩走到宿舍的阳台，抱走了那几个破脸盆，对，就是从搬进宿舍起就一直在那的老旧脸盆，含笑一直想拿来种花。

抱着脸盆的小孩很快就返身出了宿舍，快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含笑惊魂未定，呆滞在床上，坐在桌子前的栀子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依旧看着电脑，不停地在打字。

含笑瞪着眼睛大声叫栀子，“你看见刚刚从你身边走过的那个小男孩了吗？？”

栀子被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诧异地回过头，“你在说什么梦话啊，你终于醒了，我要跟同学出去逛街啦，怕你醒来后不知道我去哪了，特意等了你那么久…balabala…”含笑根本没心情去听栀子后面说了些啥，就看着栀子像平常一样平静地关电脑，刷牙，换衣服。

刚才可能只是个噩梦吧，含笑不停地安慰自己，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起来，往阳台的方向瞥了一眼，不自觉地看了那几个脸盆一下，还在。

含笑呼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发现宿舍好像比刚才还黑了，越待越觉得诡异，于是爬下床，对着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栀子说，“栀子你等下我，我也跟你们去逛街啊，一个人在宿舍有点害怕。”

栀子听了只觉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快点哦。”

含笑赶忙跑到衣柜边上去找衣服，柜子就在宿舍门旁边，闷热的季节里居然还有一丝风从门缝里吹进来，被这一点风吹的更加清醒的含笑在心里庆幸，“还好宿舍有人，不然得吓死。”

栀子走过来跟含笑讲话，“我今天刷抖音看到有人推荐了部恐怖片，叫《怪婴》，好好看的样子，我们晚上回来叫上芍药和桃花一起看吧。”

芍药和桃花是含笑的另外两个舍友，宿舍四个人都有个共同爱好，就是看鬼片。每隔一阵子，四个人就会挑一部鬼片，找一个夜晚，关了灯一起窝在宿舍看，一起蒙眼尖叫。这样的时光每每回忆起来，还是很温馨的，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喜欢的事。

婴儿和玩偶类的片子看完都有点瘆得慌的……”，含笑边说边转过身来看向倚着门、一脸兴奋的栀子，看来是对晚上要看的电影十分期待。

含笑刚想逗栀子一下，画面突然一晃，再定睛一看，眼前哪里有栀子。刚才紧闭的宿舍门正敞开着，含笑突然一下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正茫然间，只见门外徐徐探出一张煞白的脸，速度慢的让人以为时间静止不动。先是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整张脸出来的时候，含笑终于认出，这是刚才那个小男孩。

同样的微笑出现在这张脸上，不同于刚才的朦胧，含笑这次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了小男孩的模样，笑容一直维持在同一个幅度不变，仿佛是在笑的时候被人定住。大大的黑眼球与煞白的脸对比鲜明，嘴角的微笑没有丝毫蔓延到眼底，眼中没有任何焦点，直直地看向前方。尽管是在笑着，却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啊———”，含笑忍不住大叫，抱住头蹲下，不停往墙角退，惊吓过度的她把头深深地埋到膝盖里。就在此时，房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栀子的台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灭了，刹那间，含笑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冰冷的。浓浓的绝望和无助感从心底升起，耳边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含笑屏住呼吸，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害怕得牙齿打颤发出的声音。

含笑吞了一口唾沫，告诫自己平静下来，慌乱间，有什么东西探上了自己的胳膊，凉的让人想打哆嗦，憋了很久的一口气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在哪里，脑海中的记忆不断倒流，回忆一幕幕重现，最终定格在五岁。恍惚间，含笑感觉到有人在不停摇晃自己，耳边还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是栀子。含笑松了一口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