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台湾。
2017年的夏天,我和他在印度的一座小城市相识,共事了一个多月。
还记得见到他的第一眼,我想,他可真是个耐看的小伙子。也记得刚见面时他说的第一句正经话,是表示对海峡两岸的复杂关系感到尴尬。
那时,我、他,还有其他几个大陆人台湾人,和其他各国友人一起工作,一起坐突突车,一起去吃麻辣饺子,一起路过local男人随地小便的街道。
不久前,他问我在香港的地址:“还是有东西想寄给你”。
说“还是”,是因为他在2018年夏天来大陆时就告诉我说想给我寄点东西,但他后来没有寄。
“希望我寄的东西你还记得”。
几天后,我收到了他的包裹。
打开箱子,里面我们曾在德里逛一家纪念品店时,我当时非常喜欢却没有买的金色风铃和蓝色小布包。还有一张我当时无论怎么求他他都不肯给我看的丑照。
他在照片背面贴纸写:这是曾经的心意,但缺乏勇气,时隔这么久,希望你还喜欢。
往事如泪水一样涌出。
想到我在读马世芳《地下乡愁蓝调》时,他说他恰好有这本书。想到有次他陪我熬夜,我们一起重温电影《追风筝的人》,他坐在冰凉的地上打瞌睡。
想到我们一起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聊Bob Dylan、胡德夫、周云蓬、《越过山丘》和《爱情的枪》。他告诉我,The Beatles曾在印度静修。
想到十几人的队伍一起去印巴边境旅行,托火车不关门和失眠的福,我们在车厢连接处吹风,看到过一只森林里的萤火虫。他下车买水,车先开了他却不知道,小贩让他赶紧跑,我们都吓得半死,然后又大笑。
……
在离开印度之前,我提前结束了工作,去德里游玩。过了几天,他和另一位朋友也去玩了一个周末。
印象最深的是一起逛莲花庙和印度门。那天莲花庙的日落好美,橙色粉色紫色,老天仿佛在为我尽情展示最后一次黄昏。在印度门,一路闻见茉莉花香,终于找到卖花人,他买了一只茉莉花环送给我。我戴着那只花环,和他在印度门下合了影,那是在印度的所有照片中,我最喜欢的一张。
后来,我们一起去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地方,逛了那家纪念品店之后,他们就回另一个城市工作了。我送他们到车站,在一家小餐馆吃了饭,匆匆把之前买的一只风筝书签塞给他。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后来又重回德里,重新找到那家纪念品店,买下我当时想买的布包和风铃,带回台湾,旅行时又带到大陆,没寄,重带回台湾。前段时间又来大陆,在再次离开大陆之前终于寄给了我。而这来回周转,已经过了一年半。
他说:“我们能够爱和被爱,都是很幸福的事”。
他说:“很想和你在香港再次见面,台北对我来说太熟悉太无聊了。”
我说:“我也想。”
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美好的错过之一。
作者:日月树是我
现居港岛,HKU master在读
这世上有两种书最好读:闲书和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