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的诗歌道出了人们对故土的那种深深依恋,故乡、故土是很多游子魂牵梦绕,叶落归根的最终归宿。
我虽不是游子,但和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基本上在大城市打拼,好在离家不是很远,但也不是每个周末都回老家去。
我的老家是在农村,祖辈和父母都是在黄土地里扒食,大多数农村人生存依赖的唯一资源就是土地。
家里有四五亩地,儿时,父亲在田地里手持鞭子吆喝着一头大黄牛,黄牛身上套着磨田的犁耙,犁耙是用小拇指粗的有韧性的枝条编织而成,很轻,磨田的时候会被黄牛拉得飘起来,这时就需要有人站上去,把犁耙压住,但人的重量又不能太重,儿时的我便成为了最佳人选。我双脚站立在犁耙上,手扶着耙绳,当黄牛拖起犁耙,匀速前进时,后面腾起阵阵尘土,随后整齐平整被粉碎成粉末的黄土地便出现在身后,站在犁耙上,迎着阵阵凉风,很是惬意。
儿时关于土地美好的记忆还是蛮多的,初夏时节,田里的麦苗郁郁葱葱,广袤无垠的麦田,微风吹起,掀起阵阵绿色的波涛。渠岸边鬓草、牵牛花等等的野草野花恣意的生长着,小渠里清澈的井水翻着小花流淌着,我和小伙伴光着脚丫坐在渠岸边,小脚丫伸进水里,还挺凉。父母正在田地里浇地,我和小伙伴用毛毛草编成蚂蚱玩,或者追逐嬉戏,田野里时不时有我们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
春去秋来,四季轮回,广袤肥沃的田野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物产。春天,田里有绿油油的麦苗还有粉红的桃花、黄灿灿的油菜花、雪白的梨花,一片一片,煞是好看;夏天七八月,麦子成熟了,金黄闪亮的广阔的麦田,就像是金子的海洋。桃子、杏子、梨都挂满枝头,还没有成熟,是青涩的绿,让人牙齿不由得泛出一股酸意。秋天到了,苞谷地由青纱帐变成了黄金林,饱满的苞谷棒裂开了包衣,挂着黄红的胡子笑呵呵。紫莹莹、绿晶晶的葡萄,颗颗饱满透亮,你挤我我挤你,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喜鹊立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好像庆祝着这秋日的丰收。冬天,大地一片苍茫,白皑皑的雪覆盖了田地,都在休养生息了。
这片故土啊,生我养我的故土,我热爱你,你带给我喜悦和快乐,但凡事有喜就有忧,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在农田扒食的父老乡亲,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在田里劳作,除草、翻地、播种、收获,甚是繁琐。就拿苞谷来说,把种子种到地里,然后就得施肥浇水,打药,等到苞谷长到一人高时,需要再浇一水,这时候也是最麻烦的时候,需要施肥,为了把肥料施到苞谷根部,人就需要钻进密密麻麻的苞谷地里,这时的苞谷地里密不透风,热的不行,施肥还需要把自己穿严实了,否则一不小心苞谷叶就会划伤脸和胳膊。农村的田地普遍很长,猫着腰,左挡右防着叶子,忍受着汗流浃背,盼着盼着,怎么还不到头呢。四五亩地施肥下来,两三个人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了。等到收获苞谷的时候,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收割苞谷的机器,全是人力掰苞谷,同样得全副武装,一个一个地掰,掰完了还得装口袋,装完口袋还得把口袋装上车,回家面对堆成山的苞谷,还得一个一个剥壳,完了晾晒,晒干了还得用机器把苞谷脱粒,脱粒完了还得晾晒,反正得倒几遍手。家里一边处理苞谷,地里还得收拾杂草和苞谷杆,砍苞谷杆用镢头,一镢头解决一颗杆子,抡圆了膀子使劲砍,身后一会会就会躺倒一大片。等把地收拾干净后,就请旋耕机给地翻土,打磨,最后让播种机播种小麦,至此才算大功告成了。忙碌了将近半个月,总算休息下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农田的劳作真是有一种“生死疲劳”的体验。记得小时候经常听有人说“劳动最光荣”,也不知道是哪位伟人说的,这句话里的劳动我想应该说的是体力劳动,在当时劳作的环境下,我是挺讨厌这句话的。
还有一件农活在我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那就是浇地。浇地,很多人想象那很容易啊,水一放,哗哗的流入地里,其实不然,在农田浇地,你得事先把渠道里的淤泥、砖瓦块等杂物清除掉,还要把要浇的地的口子开好以便水能流入到地里,还要把土渠两头垒坝,一切准备工作做好,等水流到地里,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由于地势不平、杂草麦茬等的阻挡或者土地已经很干旱了,水在地里走得很慢,而且是随心所欲的走,有时候水会灌进一个洞里,洞里的老鼠会窜出来,吓你一跳。在等待的过程,并不是没事做,还得巡渠,看田畔,有没有跑水。最不好做的是封入水的口子,口子不大不小,入口处水流湍急,用铁锹挖一铁锹的土往那一扔,水流很快就冲走了,这时大人就会告诉你,得用湿泥巴填,这就得从水渠里挖湿泥巴出来,从水里取泥巴可比在空地上取土费劲多了,等挖出来泥巴堵口子的时候还是有技巧的,得把泥巴紧挨着口子的岸边一锹一锹的码过去,这样才不会被水冲走。白天浇地最好了,最怕夜晚浇地了,虽然有手电筒,但是总归不方便,走在狭窄的田埂上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水里。父亲在的话,我便完全放心,有时候父亲不在,我和母亲便比较担心浇地,毕竟是体力活加技巧活。
小时候田地里的劳作确实辛苦,可能和农业科技不发达,没有相关的机器机械有关,现在好多了,有各种机器机械,有收割机,可以收割小麦和包谷;有播种机、除草机等等,大大得解放了人力。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种地越来越不划算,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田地要么荒芜了要么租给别人种,现在大部分农村的年轻人已经对田地生疏了,更不用说怎么种地了。
现在偶尔回到农村,去田地里看看,原先印象中广袤的田野不再那么广阔,好像变小了,地头原先的白杨树已经不见踪影了,果园里的小茅屋破败不堪,桃树、梨树好久都没有修边幅了。望向远处,一架崭新的高速公路横贯在田地那头。
现在每每回想起故土,有田间劳作的艰辛、有田间地头侃大山的欢乐、有与邻地为了土地一点小事的争吵、有慢慢无人种田的担忧、有看见高架桥从这里通过的喜悦,等等等等,五味杂陈,但故土永远是我内心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