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迷雾重重

清乐忘忧厅还是昨日的大厅，群雄的心情却与昨日大大不同。不过一日之间，在座的便少了个冯万东。众人用过早饭便集在此处商议对策。又过了一盏茶时分，云念裳才施施然从后厅走出，坐在主位。

厉湘昨日见了冯万东尸体的惨状，心中惴惴，今日早早拉了舒九娘坐在一起。她听众人议论一阵，仍是毫无头绪，微感烦闷，一个个审视众人神情。看了片刻，厉湘忽道：“蓝帮主怎么没来？方才用饭时他也不在么？”

群雄都是一帮一派之主，平时各有癖好，且在江湖中历练得久了自然颇有城府。因此，他们虽都发现蓝千山未来，但不是此地主人，亦不便多所过问。厉湘一句提醒，群雄面面相觑，无人知道蓝千山去了何处。几个不由将目光投向云念裳，颇有询问之意。云念裳面沉如水，毫无表情，亦不置可否。

正当此时，门外脚步声急响。云展闯进门来，头上如蒸笼般白雾缭绕，显是急急奔至。他定了定神，才向云念裳道：“谷主，方才在庄外发现蓝帮主的尸体！”

此言一出，群雄大哗。云念裳也离座而起。金满堂素与蓝千山交厚，抢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蓝帮主他人在何处？”语气急迫，全失了平日雍容之态。

“蓝帮主尸身还在庄外。我未敢轻动。”他还未说完，金满堂便大踏步抢出厅门。群雄亦纷纷跟出。此番云念裳也不留在庄内，随众人一齐出庄。

出了庄门再走一阵便是崎岖山路。有了昨日冯万东的教训，群雄不敢急奔，前后相隔不过数步。金满堂和云展当先疾行，众人紧随在后。

待转过两个弯，两人见雪地上一袭蓝色长衫格外醒目。长衫下之人二目圆睁，似见到什么不可置信之事，正是蓝千山。金满堂当先走过去，却不敢伸手翻动他尸体，只低头细细观察。

凌烟阁分开众人走到金满堂身后道：“金堂主，让我来！”他是总捕衙门的捕快，勘尸验伤，自然比众人为高。金满堂当下让在旁边。

凌烟阁从怀中掏出一副墨黑的乌蚕丝手套戴上，才动手解开蓝千山的衣衫。其实不用解衣衫也看得很清楚，蓝千山胸前衣服破了个手指粗细的洞。但奇怪的是，衣服上干净如常，并无半点血迹。

凌烟阁解开蓝千山的衣衫，大惊失色。蓝千山左胸心脏处被洞穿了指头大小的一个洞，洞外沿呈青紫之色，再向外整个左胸上似烧饼大小的圆圈内由深至浅全呈暗红之色。再细看周身各处，并无其它伤痕，显然这一指是唯一致命之伤。

“凌捕头，到底怎样？”云念裳冷眼旁观，见到蓝千山的伤口也不禁动容。“还是先将蓝帮主尸身送回庄中再细说吧！”凌烟阁叹道。群雄见了蓝千山身上的伤口，各自忖测。

蓝千山的尸体已停在冯万东那无头的尸首旁。

日已高照。清乐忘忧厅中却渗着刺骨的寒气。

“我此时决不能走！”沉默良久，余破阵终于开口道。云念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朱唇微动，却半个字也未说出口。她深知余破阵的脾气，昨晚方劝得他允今日离开。今日他见了蓝千山被杀，势必是不能走的了。她又不愿让此事众人皆知，故犹豫不言。

“余老爷子，您老且安坐。眼下之势，危机四伏，只怕已非一人两人能独善之事，”凌烟阁道，“蓝帮主被杀，伤在左胸。那伤势大家都已见到。凶手一指洞穿蓝帮主胸膛，您老见多识广，不知认为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余破阵年轻时脾气暴烈，如今岁月已长，火性消磨，却本性不改。这两日间胸中烦闷，觉得处处束手缚脚，此时听凌烟阁接他的话说来，不禁冲口道：“天下以指法成名的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怎么知道！”

凌烟阁被他抢白一句，也知他心中必然不悦，才有此举，故也不再追问，便转头向在座众人。

曹明霁不疾不徐道：“余老前辈，晚辈斗胆说个一二。蓝帮主尸体上的伤口颇蹊跷。伤口虽只有指头大小，但伤口周围大片淤血，伤口处却不流血。料想凶手一指戳出，伤口立刻血凝。但内脏受伤，出血不止，才会这样。天下以指法成名的高手固多，但指力如此怪异的，我还从所未闻。”

舒九娘点头道：“曹少堂主所说甚是。一指能使内脏受创如此，必是洞金指、开山指这等极烈极霸道的指法；但指出血凝，却又似以阴柔的力道为主，只有玄天指、阴风指、探幽指这样的指法才做得到。我没听说天下哪个精通指法的高手能一人身兼两种如此相反的指法，还能在一指之间使出两股截然不同的劲力。”

余破阵此时怒气渐消，也拈须道：“不错不错。九娘说得是！老朽却忽略了这一节。这凶手的武功当真邪门得紧。”

厉湘忽道：“蓝帮主为何突然离庄而去？那凶手又怎么知道他要离开？难道一直守在庄外不成么？”虽在险地，她一身装束却丝毫不马虎，双腕上还多了一对晶莹闪耀的淡紫水晶镯。

“蓝帮主自己要离开忘忧谷，此事我知道。”云念裳淡淡地开了腔。她是主人，一开口众人自然没什么话再说。

曹明霁思索片刻道：“我一直在想，凶手在山口制造雪崩，显是不欲我等出谷。那雪崩确实将谷口堵住，只怕他本人也出不去。他如此破釜沉舟用意何在呢？他在谷内连杀二人，那么凶手一定潜在谷内某处，也许就在这－庄－中－”

他话一出口，群雄便是一阵纷动。宋三畏道：“难道你说凶手就在我们当中么？”

“那我亦不敢肯定，只是大家都是一流高手，便拿宋大当家来说，无论暗中对谁下手，只怕都不易抵挡。”

宋三畏不悦道：“曹少侠此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我宋三畏么？”

“不敢！只是我看宋大当家似与蓝帮主有些过节。况且，宋大当家的凝冰指在关东武林谁人不晓？”

宋三畏拂袖而起，“曹少侠这么说摆明了是怀疑姓宋的了！”

曹明霁也不着恼，只不错眼珠地盯着宋三畏的神情。宋三畏冷笑两声，“曹少侠若怀疑是我做的，不妨让我在你身上戳上两指，让大家看看和蓝帮主身上的伤口是否一样？”

他“一样”两字刚出口，也不等曹明霁回答，两手圈转，左手拇中二指扣起，右手成佛手印护在胸前。群雄见两人说僵就僵，方要出言解劝，便觉面前凛然生寒，数道冰霜之气纵横交错，直向曹明霁逼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