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三年未回乡过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在世间疲于奔命,皆是为了那几两银钱罢了。
家乡今年没有落雪,一切都不可爱。雪可以掩盖这一年到头来的龌龊和瑕疵,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满足久畏旅途的离人一点幻想。如今果真是“近乡情更怯”,恰如韦庄所言“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了。
我出身北方农村,何时过年,以下雪为号,不下雪能叫过年吗?既已下雪,年关还会远吗?幼时,村里有棵大杨树,鸟雀皆居其上,那棵树甚至已经自成一个生态系统,会哭会笑会痛会痒会喜会怒。入夜,每一片叶子都会发光,那是天上的星星。常在树下玩闹,投石掷群鸟,鸟雀扑身,亦真亦幻。
当地上有薄薄一层落雪的时候,树上也全成了光秃秃的枝丫。鸟儿腹饥,无处觅食,我们一群孩子,在地上扫出一块空地,拿箩筐和竹棍撑起一个陷阱,竹棍上缚一根细线,另一头由躲在暗处的人拉着。筐下撒一些玉米,待有鸟雀啄食,迅速拉下箩筐,飞鸟便被罩住了。身陷囹圄,飞鸟死命撞筐,箩筐一跳一跳的,叮当作响。然而终究身死人手,鸟为食亡。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这就真成了“捕鸟不成,反蚀把米”。和鲁迅在《故乡》里描写的捕鸟场景如出一辙。
除了捕鸟,另一类颇具男子气概的游戏是放鞭炮。从父母手里死皮赖脸讨几块钱,买一盒“洋火炮”,名曰“黑旋风”。在盒子的磷纸上猛一擦,炮的一头冒出一团火焰,继而白烟四起,过一两秒,砰!爆炸了。若是不幸被喷出来的焰火灼伤,指头上必有一块白白的印子,一股火药味,怪好闻的。
有人觉得不过瘾,专买引线炮。用打火机点燃,看着引线一截一截变短,毫无惧色,直到临近爆炸最后一刻,才迅速甩出去,于是,炮在空中炸裂开来。同行伙伴无不艳羡,以为群首。这项技艺被叫做“空中炮”,以最晚扔炮者为佳。还有诸如“炸瓶子”,“炸水花”,“炸雪堆”一类的玩乐,图的就是个视觉效果。鞭炮把水花、雪堆炸得四散飞溅,这是儿童的暴力美学。
不过,这些都是过年前的热身,真正有年味的活动,在年三十的晚上,也就是“守岁”。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照例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冯巩和牛群的相声,陈佩斯和朱时茂的小品,真好看。结束时还是李谷一唱《难忘今宵》,众兴谢幕。
每到这一天,父亲也松散下来,和我们几个孩子说说闲话。兴致来了,拿起酒盅斟一杯酒,递给我:“喝吧,没事,男孩子,这大过年的怎么能不喝酒呢?”他那张微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没有了往日的权威,返璞归真,像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有家才是年。
杯盘既尽,新年的钟声敲响,便是第二年了。那时还小,熬不住,常常中途睡着,最后由父亲再把我叫起来。我要观看一场自古便流传下来的仪式——“打柏枝火”。
我家有后院,院子里早就摆好了“打火”用的材料。芝麻杆,柏树枝,还有一挂用红纸包的长长的鞭炮。我们那里把用火烧东西叫“打火”。“打柏枝火”寓意红红火火,烧芝麻杆意思是“步步高升”。
看着满天星斗,我想,古人也是这样来祈福的。《诗经·周诵·丰年》:“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这项古老的仪式,相传就是自周朝传下来的。我和弟弟早早穿上新衣服,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父亲开始这项仪式。
院中半人高的芝麻秆被捆成三束放在一起,其上斜插几枝柏树枝,要一起烧掉。芝麻杆松脆干燥,父亲用打火机一点即着。柏树枝油性大,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散发出一股怡人的香气。火苗在微风中欢快地跳动,芝麻杆也因能为如此盛事献身感到荣幸,越烧越旺。空气变得柔和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浮在空中,香烟四起,一切宛若幻境。而我们父子像通灵的巫师,通过这项仪式,完成了与祖先的对话。没有一个人说话,火光照红了每个人的脸,笃定,谦卑,敬畏。
火堆燃烧殆尽,周围黑洞洞的,唯有那一滩猩红,随着微风一闪一闪,尚有余温。父亲把那一长挂鞭炮在火上点燃,扔到别处。只看见火星四溅,炮声隆隆,硫磺的气味钻入我的鼻孔,这是新年的味道。
一抬头,夜空中炸开一朵花火,光彩夺目,瞬间又消失无形。那是邻家放的烟花。此时,家家户户传来鞭炮的鸣响,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我和弟弟捂着耳朵,心想:“过年了。”
是啊,劳累了一年,有什么苦水,有什么不快,过完年再说吧。这是中国人的智慧,短暂性的阖家团圆,可以消弭一整年的不快与心酸。
那时老树昏鸦皆在,亭台院落俱全,父母正当年华。你我黄口小儿,蓬头稚子,只顾嬉闹,不知何为愁滋味。
如今当初打柏枝火的父亲已经老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饱尝生活艰辛。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个晚上,永远停留在那个十多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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