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爷爷中年时,很穷,住过岩洞。
他为人和善勤劳,且懂看风水、帮人出日子和解犯煞收惊,慢慢地添置回些簿田,安了家。彼时大奶奶没有生养,在她的坚持下,让爷爷娶回我奶奶。我爸爸出生的时候,爷爷己经五十多岁了。可惜我只三、四岁时,八十多岁的爷爷就仙游了。
听上辈的人说,我爸爸年轻时是游泳高手,捕鸟高手,且会连过三张八仙桌的“鲤鱼下滩”绝活(舞狮龙的一个表演项目)……爸爸天资聪颖,当年考入芳林中学读初中,后来又考入芳林高中,(芳林中学是当地中学中的翘楚)无奈因病休学,一年后,再考,被桂林民族师范取录,后来当了一名人民教师。
爸爸酒量好,我们从未见他喝醉过,我总是觉得他酒后的气息特别的香甜芬芳。小时候,家里有个军用水壶,挎在肩上去小卖部买酒是件非常神气的事,一路走回时不时拧开盖子闻酒香。冬天,妈妈总不忘帮爸爸温酒,火盆子的碳火红时,就把泥壶放一旁,不久从壶嘴就会冒出热气,满屋酒香。奶奶和妈妈都能喝些,但妈妈总说,喝了更乏,所以主要还是爸爸和奶奶在喝。爸爸年轻时有次去大桂山林场挖树坑,不小心扭伤了脚,同伴从场部弄来一瓶高度的桂林三花酒给他擦拭,哪曾想那瓶酒被他忍不住喝光。对酒的偏好,他们几连襟都极相投缘的。几个小菜也能唠个大半天。
爸爸写得一手好字,大凡村上的红白喜事,爸爸一般都是做动笔头这些工作。以前老人家辞世,一般都要在幔帐上写字的,但称谓一项,挺复杂;还有就是祭文,爸爸都能做到得心应手;可惜了,没有向他讨教过这些知识。
小时候,总感觉老爸既严肃,又小气。不许我们赖床,每天喊我们起床的次数绝不超三次,声音里充满着不容辨驳的威严。和他去赶圩,总是眼都忘穿了也没得到点吃的。于是后来就没什么想跟他去赶集了。
有次在村里的碾米房,我的脚趾被滑落的大称砣压爆了指甲,闻讯赶来的爸爸慈爱的摸摸我的头,说了句:这小污子!把我背回家,这是我记事以来他第一次背我,这个我敢肯定。
每年春节的对联都是爸爸自己写的,并且他也喜欢自撰,兴许文人都爱这一些罢。记得有一年,我已上初中,爸爸正在写春联,我凑过去看,爸爸就考我该用什么横披,我说了几个,可能还沾边。爸爸突然说,“欢度新年”用英语怎么写?让我用英文写出来并准备用英文写横幅……这事过去多年,每到春节写对联时,总不由自主忆起这一些。
初中几年,对陌生领域的渴望,越学越有信心。初三中考后,爸爸得知我的志向是读高中,于是与我进行了一次长谈,动员我去读中专。那个年代,中专是很吃香的,既带干部指标,还包分配……
知了喧哗的暑期,好漫长。那天刚好是闹子天,家里宰了头猪在镇上圩亭卖。我的中专录取通知书就在那天收到,家里人都为我而高兴。开学前,有次去干农活的路上,爸爸教我一些讲话该拿捏的度,话不能说得太满;与人交往的度,不能太轻信……在我初中以后,爸爸渐渐把我当做“大人”来看待了。
九月开学去柳州读书,爸爸说,是大人了,要锻炼一下自己去学校。于是第一次出远门的我,穿了两件衬衣:里边那件放钱,外面这件掩护。这事我也是临近毕业时班里有个和我同在柳州汽运站坐新生接待车的同学说起我才回忆起来的,倒不是我这个人好记,而是穿两件衬衣让他好生诧异。第一次给家里人写信,那龙飞凤舞的字被爸爸批得体无完肤,于是下定决心要练字,每周只一节的书法课,于是我占用一些自习课的时间来练字。
92年7月毕业后,我分配在县城的百货公司,我是最早出来工作的,彼时哥哥还在读大学,弟弟读高中,妹妹在小学。现在回过头来看,爸爸劝我改“志愿”是多么的英明!在最苦痛的日子里,我用尚稍显稚嫩的双肩,帮妈妈分担着压力,也更有时间来陪她说说话。
而九三年过了春节,一直患心脏病的爸爸就不太好了,于是住进了鹅塘镇卫生院,我下了班一部单车就回到卫生院煮晚餐、陪床。在这期间,我认识了鹅塘中心校的小梁老师,在她那借书刊杂志打发在医院的时光。小梁也时不时过医院去看望,爸妈都很满意。小梁也成为爸爸见过的唯一的儿媳。九三年六一前夕,一生风度翩翩、疼我爱我的爸爸在我的怀里与世长辞……
二十六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如昨,常常在梦里,见到爸爸的音容笑貌。而今,自己也是为人父多年,小女今年已经高考,到开学时,我们的牵挂,兴许在更遥远的他乡。上天缘份,让这辈子成为一家人,亲情,总是血浓于水。在父亲节即将到来之际,写下这些文字。愿天下老人家都健康长寿、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