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为了早晨能好好听课，她把家搬到了寺庙附近的树林，每天清晨只要晨钟一响，她就立刻起身。先去观音殿后面的水池，洗一把冷水脸再去上课，这样她就不会耽误学习了。每天坚持静坐，背诵经文，虽然杂念纷飞很是散乱，但她也坚持着。因为师父说，定力和智慧必须双管齐下，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她觉得自己修的不咋样，似乎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小麻雀。但在众麻雀眼里，她可是变了许多，变得沉稳有担当，也不轻易发脾气了。

这不，就有人，哦，是猫看不惯了。那天中午她正在树梢数呼吸呢，有块石头啪地打在她身边，把她吓了一跳。

“呦，有人现在佛里佛气的。”小五在树下抖着腿，冷嘲热讽地斜眼往上挑。

释小雀轻巧地一闪，飞上半空，她没有和他吵架，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一言不发地去上课了。背后传来了小五不屑的声音，“什么玩意！”

中午的后院静悄悄的，僧人们都在午休，师父把院门关上便开始授课。释小雀拿出一块小木板放在面前，准备记笔记。

“注意，我上课的时候，你不要记笔记，你只需要聆听，去感受我讲课时你心灵的状态。”师父教了小雀如何听课后，又问道，“大橘教你观呼吸了吧？”

“是的。”她点点头。

“这个‘观’就大有学问，比如你现在背的《心经》，第一句的第一个字就是观，对吗？”师父坐在木桩上开始讲经，一个“观”字他居然讲了整整一个下午。

释小雀听得头昏脑涨，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她拼命按自己的头。师父见状笑了，“是我太心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

“师父。”释大橘恭敬地朝他一拜，“我想问，如果孩子不成器，不愿持戒怎么办？”

“那就随顺因缘，不必强求。”师父很是淡然，“佛渡有缘人，不信，佛陀也没有办法。”

“懂了，感谢师父。”大橘低着头又是一拜。

“大橘，有时候也可能是时机不到，你不必执著。”

“是，师父。”

“对了，明日我要出门采购粮食，你这几日帮我看着后厨，提防老鼠，切勿出门。”

“是，师父。”释大橘躬身答应。

“去吧，为师准备一下出门的行李，你们记得好好训练。”

她们默默点着头，后退着出了后院。

“小雀师弟，这几日我就不出院门了，有事你来这里找我。”

“好的，师兄。你就听师父的吩咐看着后厨，有事我会来告诉你的。”

“那就多谢啦。”释大橘拱手。

释小雀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寺庙的红色屋檐，数着瓦片往上走，心想原来师兄什么都知道。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远处传来了几只猫的嬉闹声，她抬头一看，又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果真是小五和波斯猫在一起，正和一群母猫在打闹呢。她不由感叹道，血缘的力量太强大了，小五还真是随了他爸。

“嘶——嗷——！”一声咆哮引起了释小雀的警觉，她站到寺庙的金顶上眺望，“什么情况？”

一大群野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波斯猫们，为首的黑猫健硕如猎豹，浑身皮毛如绸缎般闪亮，他霸气十足地指着波斯猫的鼻子大骂，“你个小白脸，玩女人居然玩到爷头上来了，兄弟们，别说了，给我打。”

“慢！”波斯猫大吼一声，止住了对方的脚步，“哪个是你女人，说说清楚。”他回视了身边的几只母猫，她们皆摇头表示不认识。

“呵呵，就是那只风骚的三花猫。不过，她已经被我沉在河底了。接下来，就是你这个奸夫了。”

波斯猫脸色一变，感觉大事不妙。黑猫身后乌压压的一堆猫，看来今天这关难过了，他还想最后挣扎一下，“猫兄莫怪，我也不知道那只三花猫是您的猫，先给您陪个礼。不过不知者无罪，我也不是有意的。您看我身边的这几只母猫，只要您看得上，尽可带走。”

一旁的几只母猫，闻言有的惊恐大叫，有的却羡慕黑猫的声势浩大，开始招首弄姿地抛起了媚眼。

黑猫叉着腰，悠然地说道，“你这算盘打得精，可你要是死了，她们不都归我了吗？你别想了，反正今天你是跑不掉了。”

“爸，和他说什么，我们宁死也不当孬种，打就就完事了。”旁边的小五义愤填膺地抓起把沙子往黑猫眼前一撒，紧接着便冲进了猫群。

哎呀，这个傻孩子，这下不上也得上了，波斯猫四脚一跺，抓住机会趁乱往黑猫脸上抓去。黑猫被迷了眼，眼看就要被波斯猫偷袭成功了，旁边的小弟猛地撞开黑猫，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抓。

如果说原来黑猫不过是想教训他们一下，现在这一把沙土，可彻彻底底地惹恼了他。他在一旁的小河边洗了眼，便迅速折了回来，杀气腾腾地向小五走去。周围的猫知趣地退开，却也不远离，把他和小五包成一个圆圈。外围的波斯猫想救儿子，却被一群猫堵着进不来。他在圈外急得大喊，“小五，快逃啊，逃！”

圈里的黑猫眼神冷冽而锐利，周身漆黑，它身体紧绷，尾巴如钢鞭般竖直，毛发在微风中微微颤动，透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霸气。小五极为谨慎，头上的三道疤痕闪闪发光，让这张年轻的脸有了王者的威武，他俩缓缓地转圈，似乎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突然，黑猫猛地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直扑小五的面门。小五身形一扭，巧妙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同时它的后腿猛地蹬地，身体在空中翻转，朝着黑猫的腹部狠狠抓去。

两只猫在空中交错而过，落地时又迅速转身，再次扑向对方。它们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的进攻和防守都充满了力量和智慧。爪子的碰撞声、毛发的摩擦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地面上的落叶被带在空中飘舞，旋出一股小小的龙卷风，夕阳下的影子也随着它们的动作跳跃，扭曲，疯狂。

他们如此交锋了几次，姜终究是老的辣，在小五不小心松懈的一瞬间，黑猫猛地一跃而起，用尽全力朝着他的颈部扑去。他张开血红的大嘴，露出钢钉般的獠牙，眼看小五是躲不过了，他眼中露出不甘的绝望。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只猫飞跃而来扑在小五身上，“嘶——”，一声凌冽的长叫，那只猫背脊处被咬下了长长的一条肉，血溅在小五的脸上。他从猫身下钻出来，楞住了，“妈，你怎么来了？”

释大橘趴在地上，没有回答他，橘色的毛发沾满了鲜血，她喘着气微微抖动身体。小五毛发一根根地竖起来，死死盯向黑猫，“你敢动我妈，我跟你拼了！”正当他准备殊死一搏时，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寺庙里的僧人拿着棍子出来了。

黑猫们见机不妙，一哄而散，波斯猫也趁乱逃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对小五说了句，“好儿子，过几天爸再来找你，咱们一起乐呵乐呵。”

大橘的师父来了，他轻轻脱下僧袍，把大橘温柔地包在怀里。大橘勉强睁开眼睛，见到师父流下羞愧的眼泪，她低咽着说，“师父，我没听你的话，出寺院了。”

师父嘘了一声，“别说话，忍着点，我们马上回去上药。”

释小雀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此时她才明白师父不让师兄出门的意思，她后悔自己的通风报信，要不是师父来的及时，她险些铸成大祸，害了师兄。

“释小雀，你先去后院把我的药准备好。”

释小雀抬起头，师父的眼中没有责怪，依然是那么温和慈悲。她忍住眼泪，点点头，飞快地往后院飞去，小五焦急地跟着小雀。不一会儿，师父带着大橘直接进了里屋，他没让小五进来。门被轻轻合上了，小五焦急地竖起耳朵，在墙根听壁角。除了偶尔几声母亲的轻嘶，屋里很安静。似乎很快，又似乎过了很久，门打开了，师父和小雀走了出来。

“小五，师父给师兄上了药，她现在睡着了。”释小雀轻轻告诉他。

他在门外张望了下，母亲后背裹满了厚厚纱布，正趴在师父的炕上昏睡着。他点点头，跑到师父面前恳切地说，“师父，我不进屋，我，我守在门口值夜好吗，我保证不添乱。”

师父在水池边用水瓢冲洗着，手中的殷红落到了水槽底，他回头望了望，依然是宁静从容的样子，“好的，你就和小雀轮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