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节概要:看着孩子渐渐长大,小戴毅然离岗,索引内心变得不安静,去找了许敏。
九
戴春来停薪后,去了中原某省参与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建设。这是从湖北经河南向北方主要城市输水的大型工程,投资巨大。
小戴参与多达16万人的移民工作,从发给索引的施工照片看,项目建设工地的小戴干练活跃。紧张有序的工作反倒排遣了他的苦闷,像回归大海的游鱼,洋溢着舒心的笑容。
有些人,总要经历有些事,才可能发现真实的自己。一次草率的婚姻,可能带来暂时的欢愉和幸福,旷日持久的磨合,某种习惯长期受控,本质也发生了缓慢变化。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个平衡,混沌、战乱,都是趋衡的过程。分和、生灭,都是新生的萌芽。
一大早,梁静蛰进索引办公室。
自从小戴不来上班,梁静也一改昂扬状态,头发难得做一次,服饰大多是暗色调,仿佛刚刚战胜对方的拳击手,换下了战袍,着上了便装。
今天,梁静眼圈有点黑,唇膏也忘了涂,她径直走近索引办公桌:
“主任,打听个事儿,您别瞒我。孙虎换卡了,在哪儿能找到他?”
“他走南闯北的,没个正经地儿。”索引斗着地主,眼睛没离开屏幕。
“那您告诉我他老家在哪儿,我去问他父母。”梁静一脸凛然。
索引一手好牌被两个对手联合斗败了。他放下鼠标,端起杯子深深喝了一口:
“你先坐。说说为什么非要找到他?”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就想见见他。”梁静稍微缓和了下口吻,接着又坚定地说,“你们班我还认识别的老同学,您不说,我肯定打听得到!”
隆冬肃杀,猝不及防。
索引每天按时接送跃澜。他怕孩子冷,就鼓励澜澜一路小跑去上学。他哈着双手,比赛谁更先到达某个设定终点。送完孩子,索引直接来到化研所。
天色没亮透,索引懒得开灯。只有这个时刻,时间是属于自己的,没有客套的寒暄,不想累牍的文件。甚至,可以暂忘自己的角色,扯下铁制面具,可以信马由缰。
从许敏家回来后,日子跟平常一样。
索引下决心再不去打扰许敏了。但这段时间可能因为药物反应,本来大多益肾的中成药丸,却让索引感觉生理不适。索引感到很对不起妻子,李蓉倒没什么,依旧每天变换着饭菜花样。
直到索引上班时,接到一个短信:“敏敏,你最近见过索引,对吗?”
号码显示许敏的电话。索引正在迷惑,接着又过来一条:“那是上午李蓉发给我的。”
索引感到眼前一黑,他像甩毒蛇一样把手机扔到桌子对面。
周日的阳光很明媚,但阳台上还是冷飕飕地。索引让跃澜去爷爷那边玩儿,他和李蓉开始了简短的谈话。
“我想跟你谈谈。”索引打算向李蓉认错。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敏敏,放不下,就去争取吧。”李蓉平静如水,拨弄着阳台上花盆。上个月还花香四溢的花架,只剩下几株光秃秃的枯杆,李蓉一片片地摘着黄叶。
“你…”索引弯下腰,将横卧的落灰洒壶扶起来。
“你出差回来后,我那天给你手机续费,信息栏竟然有200元。我想不出除了她,你会给谁发这么多信息。”李蓉的手似乎被花枝扎了,她咬了一下小指,眼睛看着窗外,“咱们这么多年互发的短信,加起来也没一千条吧?”
“李蓉,我承认,我是忘不了她。但我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真的,这次出差听说她也过得不好,我…再说,我,我不能这么做,还有你和澜澜呢。”索引端起杯子,却发现已经空了。
“你不用管我,”李蓉的声音像窗棂溜进来的一股清风,“敏敏也快离婚了,他丈夫是家里的独子。婆婆认定是许敏的问题,已经给儿子张罗着找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索引觉得很意外。
“前阵子她婆婆去补课班跟许敏吵了一嘴,孩子家长告诉我的。许敏倒没什么意见,他丈夫好象也拗不过他母亲。”李蓉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我不会给敏敏发那条信息的,我宁愿当什么也不知道。”
索引燃起一根烟。
索引联系到孙虎,问他借了10万块钱。他整理了办公室这几年过节收的各类卡,去团购店低折扣换了现金。凑了20万元,他郑重地把存折交给李蓉。
李蓉推了几下,还是收下了。
索引带了两箱衣物和书,走出了化研所家属院。
许敏本来是不情愿离婚的,毕竟跟袁强这几年打拼,平淡的日子刚有了起色,甚至许敏偷偷查阅了领养孩子的程序。
但袁强母亲一直拗着不放,刚开始袁强还会跟母亲吵闹,但架不住老人寻死觅活,袁强似乎开始动摇。袁强的态度让许敏彻底放弃了最后的稻草。她的生活没多大变化,本来袁强经常不过来已经给了思考和预感。
第一场雪花飘落时,街道湿冷冷地。
许敏在屋子里生了两个炉子,炭块烧得这间略显陈旧的屋子暖意融融,她专注地辅导孩子们英语。对许敏来说,最喜悦的,是听到家长由衷地说孩子功课进步时,是听到学生考试又取得了高分。
许敏在等袁强的电话。现在办理离婚简单多了,只要你愿意,一顿饭时间,红色的证书就变成绿色。有时,只是一眨眼工夫。
袁强母亲的电话夹带着凛冽的寒风顺电话线传进来:
“敏敏,你要有时间,来人民医院看看我们家强强吧。”
袁强不敢跟母亲正面冲突,但决计不见父母替他物色的女孩子。烦闷之余,他一个人住回老家,整天在县城小酒馆找战友同学喝酒。
袁强还在手术台上。据袁强母亲讲,袁强是昨天晚上被人送到医院抢救的,初步认定是肇事逃逸。医生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要做最坏的打算。
抢救时间很长。手术完时,许敏感到两脚发麻,几乎无法行走。
袁强头部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许敏取出全部积蓄,送到住院部。一周后,除了心跳还微弱起搏再无其他生命迹象的袁强进行了二次开颅。袁强母亲瘫坐在手术室外,一个劲儿地哭。
手术后几周,袁强的外省战友都过来探望。袁强像一截被破断的树枝,躺在那里,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图文: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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