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懒得管”金延宇倒头又靠在了椅背上，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燕青也了然于心的没有再问下去，轻轻带上门，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小张你等会外勤，和我去见客户，9点你在大厦门口等我。”走过小张的办公桌时，燕青没有停下来，边走边向往常一样给小张案安排工作，还不忘提醒小张还有一个多小时，什么都可以不做，先去把早饭吃了。

因为小张刚从大学毕业，考完法考，来所里实习，父母不在身边，钱又不多，和小伙伴几个人租了一套房子，每月1000块的租金，还有每天通勤费用和伙食，实习期工作不是很高。所以确认录用她开始，燕青就和所里申请，给实习生准备简单的早餐和下午茶，每天由所里行政部安排人员定点定时放在律师休息室。

工作上燕青要求很严格，可从来没有要求高过对自己的要求，生活上也一直尽可能的多照顾他们。所在在这里工作是很累，但补贴样样没少，有些律师的助理很是羡慕燕青团队的助理和实习生们。

小张看了一眼金延宇律师的微信，了解工作安排。去茶水间领了早餐，就开始着手给材料贴标签，分类装袋，并且填写案件材料表。

民事诉讼部的陈曦也因为接到今天庭审当事人的电话，开始了工作，COSTA的热巧真的很暖很好喝，喝了很多家，依然喜欢这一家，如果想喝的时候没有它家的，陈曦宁愿喝白开水或者纯净水，也从来不将就喝点同款。

“谢谢呀！”心里特别的温暖。带上眼镜，哭红的眼睛更加明显了，原本就素颜的陈曦，脸色有点煞白，她认真的看着案子，保证这个案子能够稳赢。

11点40分，陈曦终于开庭前最后梳理了一遍所有庭审材料，心里踏实不少。金延宇买的三明治还在纸袋里，静静的躺在桌上，陈曦伸了一个懒腰，拿起了纸袋，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喂，你好！”

“您好,是陈曦女士么？”

“是的，我是紫宸大厦负1层台湾餐厅的经理吴鹏，金先生帮您在我们这里订餐已经做好了，如果您忙完了，可以下来就餐了”

“......”

“好的，谢谢你，辛苦了，我马上过来”

“好的，陈女士等会见”

陈曦关了电脑，装好材料，不忘带上三明治，下楼了。

竹荪鸡汤、白灼上海青、茭白肉片，青柠水不加冰。都是陈曦的最爱，陈曦不自觉的嘴角上扬。脱去外套，把电脑包和材料放在桌架上，准备吃饭。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坐了下来。

什么也不说，直接用消毒毛巾擦手，直接开吃。陈曦嘴角的弧线更加明显，眼睛里也有了光。

“我下午正好没事，吃完饭送你去青门法院。开完庭你就在门口等我，我来接你。”金延宇头也没抬的边吃饭边说着。

“不用不用，我坐地铁比打车都快，没事！”陈曦急忙阻止，上周末几个人小聚吃饭聊天，他和燕青还在说这段时间几个案子忙的焦头烂额，自己可不能这个时候给他们拖后腿。

“我已经好多了，可能没吃早饭，睡眠不足有点低血糖，现在完全好了，你的COSTA热巧对我来说是有起死回生之神效的妙药，刚才又吃了这么多饭，我现在这个人神清气爽，不加冰的青檬，能让我活跃到明天早上。像我这样的人还用接送？大材小用了，你好好去忙你的案子，我没事，自给自足完全不是问题，还有就是我没有那么娇气”陈曦认真的说到。

“今天没事，那案子今天见客户，最适合燕青去。吃完饭我送你过去，拒绝也没用。”金延宇放下筷子，认真的说到。

“好吧”陈曦也知道说什么也没用，金延宇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人，而且再说什么也有点尴尬和矫情。陈曦拿起勺子，给金延宇盛了一碗汤，自己又添了一碗米饭，吃了起来。金延宇静静的看着陈曦，什么也没有说，店里放着轻音乐，环境舒适又安静，陈曦的长发束在脑后，黑色的高领紧身羊毛衫，看上去典雅又温柔，说不出的美。陈曦一直都是那个人群里话不多的人，和朋友聚会总让人相处的很舒服，谈话风趣优雅，从来不八卦，也不背后戳人是非。看着陈曦，金延宇嘴角微扬，但转瞬即逝。

“你不要坐副驾驶，你去后排右侧位置。”金延宇到了车前，提醒着陈曦。

“好！”陈曦没明白为什么？平常坐他车，不都是非要让我坐在副驾驶，说好聊天，不用平凡转头，影响驾驶么？今天怎么什么事都很奇怪？虽然有疑惑，但还是坐在后排。

“以后不要坐副驾驶，也不要开车了，系保险带很麻烦，勒着身体不好”金延宇边系保险带，边说着。

“好”不至于吧，开车的都系，你不是也系了么？怎么就对身体不好了，不好设计师干嘛做这个国际标准设计？还没有质疑？陈曦心里想着，完全不知道今天的金延宇想怎样。

“你的高跟鞋不要穿了，跑不快”

“啊？”

“为什么”陈曦的脑子已经不能很好的做出反馈，复杂的思考都不太好进行下去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早上出地铁都能摔出去”

“那是因为人太多了，没办法，我那是要下车，他们不遵守规则，原本先下后上，可是他们非要一窝蜂的没等别人下来就往上涌，到站下车都吃力，有时候不是我坐过站，是人太多下来不了，只能多坐一站，再倒回来。”

“更不能穿了”金延宇这个问题上特别坚持，相当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表示，更表示毋庸置疑。

“话说你在车上看见我，干嘛不打电话？”

“为什么看见必须打电话？”

“奇奇怪怪”陈曦不以为然的说着。，

“你才奇奇怪怪呢，早上怎么回事？”

“不知道，再地铁上就有点头发晕，可能是低血糖吧！”

“那，过马路一分钟的绿灯，你也要等好久个才能过去？你这是再找什么规律还是需要梁静茹的《勇气》”金延宇忍不住廖侃到。

“意外！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了，就是无来由的恐惧，马路像波浪在晃动，我没法过去。不停的出汗，也挺不见任何声音，呼吸困难，随时都能在那里窒息，很恐惧害怕，很焦虑”

车上的氛围变的异常安静，陈曦都能听见金延宇的呼吸，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窗外，明明是个晴天，却开心不起来，路边的银杏叶还没有黄，路过城市公园，鸽子咕咕的叫着，外卖小哥的车子密集的穿梭在公园旁的马路和人行道上。逆行是常见的状态，金延宇车速不快，看到逆行就提前轻点刹车避让。外地车，横竖乱停在公园街边的人行道上，快递在车旁散了一地，快递员还在不停的拨打着电话，90秒的红灯，拨号又打的来回好几遍。盒饭就放在手边的地上，筷子还插在盒餐上。

“人活着好不容易啊”

“这么努力的活着，梦想就成真了么？”

“有些快递外卖员还没有社保呢，不逆行送餐时间不够还要被差评，会被扣钱的，遇到素质不高的，你的餐到手也会心有余悸，人真是复杂多变的物种呢”陈曦不由的感慨起来。

“有人容易么？”金延宇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有吧！应该是有的，不可能都那么累，那样生活就没希望了”陈曦望着窗外，怅然若失的说着，思绪像跑去了很远的地方。

送餐高峰时段在规则里自由穿梭的外卖员，为了金钱把安全置身事外。这么用力，一天能跑多少单？大厦门口经常能碰到那个送外卖的女孩子，胖胖的，皮肤白皙，穿了一双黑色的廉价拖鞋，不修边幅的奔跑着，陈曦对她记忆深刻，而那位女孩未必对陈曦有一丝印象。她在紫宸大厦里永远在奔跑、盯着手机、催单焦虑 。

有一次陈曦去楼下超市买饮料，看到那位女孩正在炸鸡店窗口等餐，可能因为时间来不及，餐还没有配好，着急的跺脚，看看手机，看看自己手里的白色小单，不时对着窗口询问着。

“好想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心很累，再绷下去都要撕裂了。”陈曦靠在床边，轻轻闭上了眼睛，干涩酸痛立马从眼球向太阳穴散开，陈曦赶紧用右手捏了捏内眼角窝的穴位，做缓解。金延宇从驾驶镜里看到一清二楚，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但什么也没说。

半小时后，青门法院到了。

“给你水杯，里面是温热水。开完庭打电话给我。”

“别自作主张,等我”毋庸置疑的声音响起，金延宇此刻很严肃。

“哦，好的！你开车注意安全！不要担心我。走了。”陈曦看这手里的水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个杯子出办公室前她是放在桌上的啊？金延宇今天怎么说话怪怪的，什么情况，真是无语的一天，希望开庭顺利，不想了。

“陈律师，您来了啊?”

“嗯”

“我这个抵押担保合同真的无效吧”

“这要依据法律由法官判，就你现在给我看的材料可能性很大，你必须保证没有隐瞒”

“我没有隐瞒，昨天我又找到了一个之前对方让我签的保证合同，但是我没有签字。”

“昨天怎么不给我？”陈曦一听这话就有点微怒，还有十几分钟开庭，又出新证据。

“你确定你们这边真的没有借款发生？也没有口头说过关于借款的任何事？”

“这个陈律师放心，我自己没有，其他人确认过没有。对方原本就是想要赔偿货物，怕拖欠，又让我做担保，拿我的商铺抵押了。”

“借款合同当时在房管局签的对么？”

“是的是的，就为了要我的商铺拿去抵押，他们哄着我签的，而且他们在我签担保之前签了一个借款合同，但是没有实际借款，我再三确认过了。”

“嗯，进去吧，门开了”

陈曦和当事人一起向民庭一走去，庭审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

“陈律师，太感谢了，今天的庭审很顺利，太紧张了。”庭审已结束，当事人握着陈曦的手很是感激，因为对方证据不太好，整个庭审，陈曦的准备非常充分，不能独断，但是感觉很不错。

“应该的，分内之事。最终判决还没下来，谁也不能保证结果如何，感谢的话等出判决再说也不迟。以后你们在做打的决定会涉及法律问题的事，最好先咨询靠谱的律师，否则这类事件只是个开始。这个原告在你们赔付、签合同问了律师，只是那个律师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行为忽略的借款合同是实践合同，是要有交付的，否则你们公司这边很吃亏。”陈曦边整理材料装包，边和当事人认真的说着案子。

“是是是，这次真的多亏了陈律师，按天签合同没想那么多，谁知道套路这么深，而且把我们的赔偿款加了那么多？我看到起诉状都惊呆了。”

“那你也很厉害，白纸黑字的事不确定也签字，没有发现那是个最高额借款？里面封顶金额那么大你都不看？赔偿协议里的金额也是随意写的？你们双方都在干什么？这毕竟是生意，你们的对账单没有任何签字，对方单位自己出的物品清单怎么认定？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Z真实么？有效么？和你们的赔偿有关系么？你们都没有考虑，看起来你们一直在争议，但是争议的内容，他们说东，你们说西，完全不知道无证明力的东西什么耗时间在争论。”陈曦越说越气。

陈曦是情绪波动很少的人，话少但不至于寡言，理性但是不凉薄。学法律又从事法律工作，陈曦一直做事都要求自己谨慎，万事三思而后行，不确定的事情一定不做，除非损害很小，完全可以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她才会小试一下。但凡事都相当认真，只要是她做的事，一定从头到尾自己亲力亲为，很少能听到陈曦抱怨。

“陈律师说的是，这次真的长记性了，非常感谢。我们下午一起吃个饭吧!庭审陈律师的专业素养非常惊艳，令人称赞佩服，这笔律师费话的性价比非常高。我准备聘请您当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不急，案子判决拿到的那天我们聊这个问题，谢谢您的认可，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的好的，陈律师您忙您忙，我们电话联系”

“好的，再见”陈曦没有握手，轻点头以示礼仪，微笑打了招呼转身走出法庭。

如实重视，我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真想睡觉。走出法院，陈曦觉得轻松不少，这个案子证据不好，所以开庭前一点不敢大意，稍不留神可能就忽略一些细节，赢面不是很大，但是看庭审结果，胜诉把握还是很大的。

“喂，我刚开完庭出来，你怎么卡点这么准时？”陈曦抬起左手手腕看了看表，都快17点了。

“我出来了，嗯嗯，挂了”陈曦有点小兴奋，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脚步也快了，直接小跑了起来。

“哇！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不放在后备箱？”

“后备箱满了，反正你的座位给你空出来了”

“最爱惜车的金大律师，今天硬生生把他的爱车装成了货拉拉的效果，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罕见”陈曦心情大好。

“切，懒的理你”

陈曦坐好后，金延宇的车慢慢驶出法院停车场。

“回所里么？”

“嗯，我给小王打电话了，让他在楼下等我们。你把文件和电脑包给他，我们不上去了。”

“你说你们团队的小王？”

“还能是谁？”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到了就知道了”

“哦，好的。不过你在所里楼下等我，我自己放上去，刚好我还要拿东西”

“行”

“那你给小王打电话说一声，就不的耽误他工作了，免的给他添麻烦。”

“嗯”

......

“金延宇看不出来啊，你行动很快啊，奉子成婚啊？”

“你在说什么?”

“这是ECCO女士鞋，他家鞋子鞋底特别舒服，我也准备去买一双通勤鞋呢，还有防辐射服、孕妇洗发水、孕妇奶粉、叶酸......哎呦没想呀，你很细致啊，而且深藏不漏啊，燕青知道么？”

“你在说什么？”金延宇一头黑线，很是无语。

“不知道”

“你这个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嘛，果然是刑事部最靓的男律师”

“陈曦，我看你庭审后很治愈啊，很顺利么？”

“嗯，很顺利，很开心，得到客户认可相当开心”陈曦边看东西边说，心情很不错。

“这都是你的”红灯停车，金延宇说着，从镜子里看这陈曦。

陈曦瞬间愣住，表情都凝固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有自己知道，燕青早上才知道，陈曦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情绪一下跌入了谷底。

一路上陈曦和金延宇都没有在说一句话，各自想着心事，陈曦看着窗外，金延宇时不时从镜子里看一下陈曦。

“我上去，很快”

“别着急，慢点，我等你”

陈曦拿着电脑和材料，进了子辰大厦。金延宇焦躁的拿出了烟，准备点燃。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重新把烟装进了烟盒，过程并没有那么焦躁，但他心里很烦，如果自己不问，陈曦不会主动说自己心事。

    一个月前，有一天陈曦要去办事，正好金延宇也要出去办事，同一个方向，陈曦就坐金延宇的车，但是刚上车，陈曦说手机忘拿了，也像今天一样，金延宇在车里等他。不久陈曦拿座机打电话过来，让金延宇看下手机是不是在它包里，金延宇在翻包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验孕棒显示是两条杠放在一个透明便捷袋里。

当时金延宇愣了下，打完电话他还是忍不住地看了下包里的所有东西，那个验孕棒不会是案件里的，是陈曦的。那天原本是陈曦想着有空去医院做个血液检查确认下，结果一忙就忙忘了，那个试纸到现在还在陈曦的办公桌抽屉里。

金延宇什么也没说，陈曦更不会说什么。金延宇在陈曦下来前，把验孕棒放在了，包里的夹层处，以免陈曦下楼看到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