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上，一株小草在风中轻轻摇曳......
问道篇
青山下的一个小村庄中，有一座小木屋，木屋门前被杂草侵染，散发着一股城春草木深的韵味。屋内一男子收拾着行囊，不知准备去往何处。只是，他身后的一口冰棺中，躺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男子站在门口，回首看了一眼这位眼眸紧闭，却依旧可以想象其生前倾城之姿的女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和决绝。他也不知，这一去是否能回来。
听说在小青山的悬崖边生长着一棵草，可回魂。他想去看看，或许......
小青山不小，高耸入云，其悬崖名为不归，而那株草，正长在这不归崖上。他也不惧这高山，这无底之崖。他行走江湖，人称无妄，孰人不知，孰人不晓。他自幼无父无母，无亲无长，也无牵无挂，直到遇见她，他为了她，退隐江湖，却被仇家抓住了行迹，她为他挡下一招，便如永眠。
他逃至小青山下，恸哭数日昏厥，再次醒来，竟已满头华发，无悲无喜，无念无妄，他一心只剩复仇。他杀上仇人府上，那一夜，血染府邸；那一夜，他屠了人家满门。再次回到小青山下，他的眸上蒙了白绸。
白绸凛凛，在风中荡。他只负一剑，来到不归崖。不归崖下云雾缭绕，不知深处。青丝伴白绸，肆意风中舞，他一跃而下，身形恣意，在崖壁连点，落在花旁。手起，风来，一阵异香扑鼻。一株草落在掌心。
“兄台是来此寻物？”一个陌生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来者……何人？”他沉默良久，才反问。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格外清晰，而那个声音，更加清晰，“我为山中樵夫，路过此处，看见故人。”
“故人？”他觉得这个自称“樵夫”之人，声音颇为熟悉，“你非樵夫。”
“哦？何以见得？”‘樵夫’声音中略带着一点好奇，询问道。
他听着耳边风声呼啸，再次开口，“因为我身处不归路。”
“哈哈哈！”‘樵夫’放声大笑起来，“不归路？好一个不归路！既知不归，又为何往？”
“为一人耳。”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古井无波，似乎对耳边人语声毫不意外。
“你称之为无妄，此刻却心怀妄念！”
“是啊……那个无妄，在她舍身挡下极道掌时，也一同灰飞烟灭了。”
‘樵夫’又问，“世间红颜千千万，何苦独守一枝梅？”
“任凭弱水三千，我独饮一瓢。昔日无妄折红香，便注定了无妄独属红香。”
“有意思。”‘樵夫’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口，语调却显得几分沉重，“你可还记得你追随于何？”
他沉默了起来。
“世间武道天才无妄，出生便崇武，十岁便青年一代无敌手。我问你，何为道！”
“道……”他突然陷入无声。
“太上之道，是为忘情、无情。你为一红颜祸水，舍弃你的道心，如何无惘、如何无妄！”
“太上之道是道，武道是道，那情字一道，为何不是道？”他终于出声反驳，“我的武道，为情所托，情俞强，吾道越坚。”
“那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一身内力尽失，任由红尘妄念蒙蔽双眼。”
“不愿看红尘滚滚，也不愿再入江湖……”
“一如江湖，便是有去无回。”
所以……无妄已死。
轮回篇
白绸飞舞在不归崖上空，好像断了线的魂儿，在这空悠悠的天空中悠游。那双眼轻轻地闭着，躺在一片枯草堆上，身边躺着断成两截的残剑。
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伤痕，呼吸声依旧，手里攥着一株开了花的小草，其枝光滑，叶对生。花淡黄色，花冠漏斗状，内有淡红色斑点。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异香。
“后悔吗？”‘樵夫’的声音再次响起。
“咳……你还在啊……”他说话已经有些脱力，他能感觉到他的生机正在流逝，不过他还是说了，“你是我的心魔吧？”
那个声音消失了，他躺在枯草堆上，胸腔微微起伏。
“即便我是你的心魔，你也看不到我了。”‘樵夫’的语气似乎有些嘲讽，“你不仅断送了你的道，还断送了你的性命。”
“修道不过百年，百年岁月无依无靠，宛若浮萍，这生又有何意义……”
“呵……”‘樵夫’也不想再与其讨论这个问题，话锋便转，“你此次来寻这轮回草，那我便问你，何为轮回？”
“轮回……盖是魂归天冥，再续一世。”
‘樵夫’面露讥色，反讽道，“是么？这就是你的轮回？若是如此，那她已入轮回，你又为何要采这轮回草？”
“……”他不语，他也不知道为何要采这轮回草，他只是想救她，只是想让她回来。
“那我问你，你可信轮回？”
“……信。”他有了一丝犹豫，却被‘樵夫’抓住了把柄。
“你犹豫了，你不相信。”‘樵夫’语气冰冷，一语中的。
他顿了顿，却没有反驳，他明白，他想救她，想要还魂，他就已经不信轮回。他求道，求今世今生，不言三生三世，哪来的轮回？他说谎了，他的道心破了，他不可能再一往无前，他也不可能行事无妄。
轮回？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若是轮回存在，那她大概已经在黄泉路上渐行渐远了吧？
“为何不放下，所谓的轮回往生，你本就不信。”
“轮回……若真有轮回，我便带她跳出轮回。我只想要她回来，在我身边，我求今世有缘，不熟来世有分。轮回草，若能让她回来……”
“你前半生逐道，哪还不知人死不能复生？”
“若有复生之法，定是这轮回草。将她魂魄，从轮回中牵出。”他的话越来越坚定，攥着那株小草的手越攥越紧。什么时候，妄念成了执念……力气开始回到身体，他慢慢爬起来，却听到身边一声叹息。
他突然看到了，看到眼前一位白发男子，眸子上缠缚白绸，白绸无风自动。那是……心魔？
那一声叹息，似乎传至灵魂，“拔剑吧……斩去心魔。”这一声，似乎从身体里传出，他拾起残剑，遥指白衣男子。
白绸飞舞，似被风吹去。那一双无神的眼，呈现在他的面前，灰暗、空洞，那仿佛是一双已死之人的眼睛。
为什么？那是……我的眼？
“若是放不下，你便永存轮回间……”男子突然开口，对他说，“所谓轮回，且看看你自己。”
放下？若能放下，这‘情’字，又如何无解？
释篇
站在冰棺前，看着冰棺内姣美的容颜，他自语道，“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是啊……很快就能见面了……”
他打开冰棺，将轮回草含在口中，然后与她朱唇相对。许久，唇分……他躺在她身旁，在她耳边轻喃，“醒的时候，叫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