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很多人心中的一个结,因为年在中国人的心中,不只是单纯的放那么几天假,更多的寄寓着国人心中的那份归宿,说直白点,就是心中的“家”。
没有回到家中过年,没有和亲人团聚,没有“年”味,也许,这一年无论你多成功,都会觉得心里空空但却充满了遗憾和叹息...
短短的三十年,算起来在爷爷奶奶家应该过了有二十来个年,在自己家只有六七个,外面过了四个年,我很喜欢九十年代的农村生活,那时候过年,味儿是相当的浓,从腊月二十三杀过年猪开始持续到元宵,整个寒假都是在走亲访友,吃喝玩乐中度过,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日子,小时候一直都幻想,要是每天都过年就好了。
原来人越长大,年味越淡,冲淡的那份年味一直是我心中隐隐的内伤,偶尔怀念起小时候的那个热闹劲,还是会无限感慨。
爷爷奶奶家是一个超大的四合院,中间是祖屋,四方围成一圈,中间一个大的坝子,加上周围零散的本家人,近的总共都有十几户,人多热闹,过年是小孩子的天堂,大人们忙着杀猪,采购年货,小孩子们急切的等着一年的奖励,压岁钱,新衣服,远方的亲戚,烟花火炮,全家福...
腊月二十三以后,几乎早上都是被杀猪声闹醒的,还窝在被窝里,屋外田坎就传来二师兄“嗷嗷”的叫声,又杀猪了,一边心疼着那头待宰杀的肥猪,一边兴奋的穿上衣服裤子,奔出去帮忙去了,不过我们所谓的帮忙,就是等猪杀完了,清理好了,可以拿几小块出去烧罐筒吃(农村的把肉和青菜,调料等塞在一节竹筒里一起烧),那个味道鲜美啊,啧啧啧...
有那种感觉吗?钓鱼抓鱼的时候兴奋得很,带回家的即使很小的鱼虾,做起来感觉很好吃,而家长买回来的又大又肥的鱼肉,却不想吃,所以当我们吃罐筒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家长总是说,饿死鬼投胎来的啊,就像现在的我们,回去过年偶尔也看到下一辈的小孩子做我们当年的事情,可惜我们已再无闲情去品味那个味道了,那是从心里发出来的美味。
那个时候做的最积极的事情,就是帮家里熏腊肉香肠,尽管家长千叮万嘱,一万个不放心,最后我保证,熏完后的腊肉香肠还是会少一两块的,而且是最瘦的那种...
临过年前一两天,叔叔辈的在外面打工回来了,诉说着这一年的收获和失意,带回来好吃的糖果,运气好的还能拿到一笔压岁钱,这时候一般节目已经开始了,女孩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赶集买新衣服买零食了,集市上接踵摩肩,吆喝声叫卖声砍价声不绝于耳,街上一下子涌现出好多的帅锅美女,偶尔碰到一两个暗恋的人,还要赶快躲呢。男孩子们节目比较单一,就是一个字:杀!小时候玩的最多的就是十点半,斗牛,七八个小孩围在桌子旁边,一个大人当庄,陪小孩子娱乐娱乐,无聊而又心疼钱的妇女们偶尔也押一两把,一看输了两块钱,立即就不来了,另外一桌,麻将已经在厮杀中,“碰一个”,“自摸清一色!”,那边还有一桌老人家玩长牌的,那个慢的呀,那个眼睛花看不清楚啊,那个打一张牌喝一口茶啊,那个抓牌手发抖啊,我们这些会看的急性子,急得呀,恨不得过去抢过来帮着打...
过年的前一天,先把香蜡纸钱买好,给去世的亲人们上坟,整个上午都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到处充斥着鞭炮味,纸钱味,大人们忙着杀鸡弄菜炸排骨,二爷爷是教书先生,毛笔字写得那是相当的牛啊,每家每户的春联就全包他身上了,记得我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他快八十的高龄了,还哆嗦着手写了一首诗给我“腹有诗书气自华,才如湖海文始壮。”感谢二爷爷这么看的起我,如今二爷爷在天堂去了,还不知道我混的这么差,我甚是安慰。
上午准备杀鸡杀鱼。
“二娃,快回啦,把那只公鸡抓过来.”
“兄弟们稍等一会,我去帮忙把鸡灭了再过来灭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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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待宰的鸡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似的,往竹林里草垛上到处飞,结果就是全体围堵,可怜的鸡啊,不过心疼归心疼,吃得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过年的那天,一般都很自觉的早起,大人们要弄年饭,小孩子们还是那个节目:杀!,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年饭是怎么做出来的,因为都没看过,全费在牌桌上了,只觉得时间好快,还在依依不舍的恋战,家人已经在催吃饭了(年饭要每家关门吃的),这一顿午饭是最丰盛的,十六道菜四个汤,爷爷奶奶坐在正方位,开始发压岁钱,五块,一块,收到钱的时候,那个幸福的感觉,说实话,比现在发工资拿到手的感觉还要充实。爷爷奶奶发了钱,然后就是叔叔们,年饭就是这样,看着丰盛,胃口好,实际上根本吃不了多少,天天大鱼大肉,没有饿的感觉,几口扒拉了,就要准备开溜,家长总是说“怎么才吃这么点,人家还没有吃完饭呢,再吃点,等会出去。”不过哪有用啊,拉是拉不住的,吹一吹暗号,小伙伴们都完事了,立即就过来汇合,然后继续开杀,大人们吃完了的聊聊家常,感情好的继续喝几杯,再划几拳“哥俩好啊”,“楼上坐啊”,“八匹马啊”,“酒你喝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不用说,下午又是一场鏖战。
九十年代的我们,春晚一般只有老人家和女孩子看,俺们是从不看的,哪有时间看春晚啊,好玩的都玩不过来,晚上基本是在家长的拉拽下才勉强吃了两口饭,然后零食水果开吃,继续开战,赢了钱的高高兴兴,输了的愁眉苦脸,又去拉着父母长辈要,“嗯,拿着,这是第二次给压岁钱了哈,不准打了,再输了就没有了。”“嗯。”...五秒后,人已经消失了,早已忘了父母的忠告,又窜过来了,等着翻本呢,急啊!
十二点,伴随着春晚结束的音乐,大家暂时停止战斗,开始在屋外放烟花,到处传来噼噼啪啪砰砰的声音,烟花,螺旋钻,万家乐,放眼望去,万家齐鸣,场面颇为壮观,回到家,地上一片狼藉,不过没事,垃圾越多越好,家里年夜有不扫地的风俗,垃圾越多,“财”就越多...
春节的上午,本家的人全部聚齐,最老的长辈们端坐正宗,小孩子坐地上,浩浩荡荡的五十来人,一个超大的全家福,基本这个时候,我们才看春晚的重播(实在是上午太忙,组织不起节目的时候),女孩子们就是去赶集,这一天,我保证集市是最热闹的。
初二三,远房的亲戚回娘家,女婿上门,带回来一年不见的表哥表妹,好久不见的亲人们,吃饭就开始划拳,下午又开始拼杀,女孩子们一般去爬山或者逛街,陆续的,亲人们来来走走,相互串门,热闹劲至少要持续到初七八。
如今,好多年轻人出去打工了,今年你回来,明年他回来,总是凑不齐,有的已经在城里买了房,不再回来过年了,还把老人也接城里过年了,老人们陆续的离开我们,整个大院子只有四五户人家,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闹,老房子冷冷清清,有的都塌了,到处长满了杂草,真应了那句歌词: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有时候在想,是因为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但是,感觉也疏远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十来年,我没有过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或许儿时总是美好的吧,现在的年,总是找不回当年那个浓烈的味道了。烟花易冷,人事易分,或许我们不应该太念旧,那就向前看吧,希望今年回家,能和自己的家人过一个温馨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