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思成灰6
回房的途中会经过那个五角凉亭，阿影忆起那日亭中的景象，忍不住想去看看亭前那方荷塘。
夜风已不似黄昏时那般燥热，塘中荷花翻起的粉色波涛也比前日更耀眼，一点没有颓败的势头。不知为何，瞧过了晨光下的玉兰，任何娇艳的颜色都再入不了眼。
美人如花，阿影执着地认为柳岳络就是那纯白的玉兰，冰清玉洁却又孤傲清冷，开得再美，在这高墙深院中，也永远比不过平平无奇的紫藤萝和青莲。
阿影偏过头，兴致寥寥，越是繁茂的花景越是能得到主人的悉心照料，如何需要她一个旁人多余的眼光。
“韩姑娘。”阿影听着一个清悦的声音，转身，竟是柳岳络。
一想到她，阿影便觉得愧疚不已。她总想着，若自己不治好徐晚晴的病，谢益昇会否有一天将目光停留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
“谢夫人这么晚还没休息。”阿影讪讪地笑着，出口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柳岳络浅浅一笑，晃动的烛火明明灭灭地映在她的脸上，耀眼得仿佛晨曦里金色的光晕，阿影知道柳岳络从来都是一块璞玉，经了时光的打磨，如今，一池旖旎，再也掩不住她身上的光辉。
“夜里总也睡不安稳，索性起来逛逛园子。”她说着又瞧了瞧阿影，淡淡笑道“这夜里风大，不如我先送韩姑娘回房吧。”
阿影知道她定是误解了自己的尴尬，倒也无妨，眼前的景致本就惹人心烦。
“二夫人的病不日即会痊愈，夫人您可有什么打算？”阿影说出这句话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岳络倒是不以为意，面上的神情仍是平静如水，仿佛这世间再没什么能让它掀起一丝涟漪。“我这几天夜里睡不着就会出来逛园子，逛着逛着我才发现原来这个园子这么小。大概是我的心太大了，这样小的园子早已盛不下了。”
她说得很平淡，仿佛真的在评论园子的格局。
“园子虽小，外面的森林却是广阔的。比如院里那株玉兰，它若长在山林中定能长开不败。”哀莫大于心死，阿影希望她是释然而非绝望。
“是啊，它当初在山中长得多好啊！到底是我错了，不该将它移植到这园中。毕竟，它从来就不属于这里。”她的神情有些恍惚，阿影一时也摸不清自己的话究竟起了怎样的作用。
一路上阿影仍试图开解柳岳络，柳岳络只是淡淡地应着，不置可否。
二人经过王轩房前时，竟听见屋内传出了呜呜地低吟声。阿影担心，敲了敲他的房门，里头的呜呜声戛然而止，阿影愈发不放心，正欲大声询问王轩房中的情况，柳岳络将指尖放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阿影听了她的安排，悄悄躲在房间的拐角处，柳岳络则去叫了些家丁，不一会儿，屋前就聚齐了黑压压一片人影。
门被撞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轩竟在自己房中藏了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浑身被缠了绳子，口中也被塞了布条。他们闯入时就刚好看见王轩跪在地上紧紧地捂着那人的嘴。阿影忽然明白那呜呜声是怎么回事了，后来会突然没了动静大概是被王轩捂住了嘴。
方才屋中黑灯瞎火，众人借着屋外的月光才依稀看清眼前诡异的一幕，只是二人紧紧依偎的姿势真是怎么看怎么暧昧。当朝的民风虽算不上开化，却也有不少人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一众人手忙脚乱地点好房中的灯，此时才看清那大汉的长相，在场的人无不为王轩的口味露出惋惜的表情。
王轩瞧他们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心下立时了然，不动声色地悄悄挪开了捂在大汉嘴上的手。
也不知为何，阿影瞧他面上总有一种像是被捉奸后的尴尬，心下不禁暗自思量起来，难不成跟着自己多日的男子真有那方面的癖好，如此倒也可以理解为何那日跟着王轩的那个老伯会在听到自己是他私定终身的恋人时表现得那般兴奋，原是怕王家绝后。
阿影这样想着，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玩味地笑意。
此时若非柳岳络的一句话王轩怕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这人看着怎么有些眼熟？”柳岳络蹙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胡子拉碴的大汉。
这一说不打紧，一时间七七八八的声音都说他眼熟。阿影仔细瞧着眼前的大汉也觉得有些眼熟。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大家所有的猜测，“他不是咱老爷通缉的那个江洋大盗吗？”
“啊！”众人均是恍然大悟状。
见真相大白，王轩刚觉松了一口气，也不知哪个没眼力劲的小厮忽然高声问道，“王公子为何会与这江洋大盗混在一起，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其实多数人此时已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十之八九，当然方才那小厮除外。
阿影忽想起午后王轩一瘸一拐的模样，他是因为这盗贼受的伤吗？阿影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若非她学艺不精，王轩又怎会瞒着她去冒这个险？
柳岳络到底是见多了大场面的，她见着阿影眼眶泛泪的模样便知道这事不若自己想的那样简单，遂问道，“这么一个大活人关在王公子的房中到底是不方便，王公子若还信得过我，不如将这贼人交与我，待明日再作处置。”
王轩本就为这事颇为头痛，此刻听了柳岳络的话，煞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忙拱了拱手，感激地说道，“谢夫人说的哪里话，这倒是帮了王某一个大忙，王某感激不尽。”
柳岳络这才命人将那大汉押到了柴房，其余小厮也随着柳岳络一道离开了。
待房中无关的人都退去后，王轩就一直等着阿影的质问，结果等来等去都没有动静，他心里面痒痒的，忍不住就先开了口，“你要有什么不满，可赶紧撒气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阿影从识出那个大汉的身份就一直坐在桌前喝茶，此时也不知喝过多少了。王轩见她不应声，走过去夺了茶杯，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喝这么多茶水，夜里怕要睡在茅房了。”
阿影抬眼瞪他，瞪着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遂起身敛了敛衣袖，微笑道，“时候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她说完抬脚走向屋外。
“你真没什么要说的？”王轩收起了方才的嬉皮笑脸，对着阿影的背影认真地问道。
阿影顿住了脚步，回身，月光下，她笑得无比真诚，“谢谢你！”
阿影的反应让王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站在门前，瞧着阿影离去的方向出了一阵神，一会儿，又晃晃脑袋，笑着自言自语道，“慧者如何能懂得痴儿的疯言疯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