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散文】台历上的勾

我的办公桌上,常年立着一本台历,每过去一天,我就在这一天的格子上打一个勾,它代表我认真对待了这一天,没有虚度光阴。然而,当2023年即将落幕,新的岁月即将开启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遗漏了某些重要的勾。这是否意味着,那几天的我并未全心全意地生活?我开始反思,这个过程,犹如一盏落满尘埃的灯,在我的擦拭下一点点恢复光亮……

我的身份证上清晰地印着,我是1974年1月出生。按照这个年份,2024年新年的第一个月,我将迎来人生知天命之年,同时也将迎来职业生涯的终点,开启退休生活。这似乎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因为每一个职业人都会经历这一步。然而我被告知退休审核不能通过,因为我的档案上显示我是1976年出生,离退休还有整整两年。两年,相对于已经过去的岁月,它似乎很短,相对于已经近在眼前的退休生涯又似乎很长。人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执念,对于预期能得到却未能得到的东西,心理上很难接受。当退休的念头像疯长的野草一般在我内心蔓延开来,我的眼睛仿佛有了放大镜的功能,工作中的不尽人意被我一一放大。我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渴望一片绿洲一般渴望着退休。

我开始寻找可以让我如期退休的证据。我向年迈的父母求证,只要我不是他们在路上捡来的孩子,他们一定会准确记得我的出生年份吧?母亲回复我,当年她在农村务农,没有文化,父亲在兵工厂上班,我的户口都是父亲经办的,父亲是如何登记的母亲并不清楚,但母亲斩钉截铁地说我是74年出生的,所有关于我是76年出生的说法都是错误的。我把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梳理了一遍,大致明白了:当年父亲给我上户口时可能填的是1974年,也可能填的是1976年,那个年代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身份证,更没有电脑记录可搜索,我的身份证是九十年代初我上班以后才办理的,于是就出现了身份证年龄和档案年龄不相符的情况。其实父母记得清与否并不重要,只有找到当年给我办理户口的登记底册才能证明我的年龄。

退休的执念让我无心于眼前的事,我打电话让老家的亲戚帮我去取证。五十年前的资料,都是手工记录,何况在这期间,我个人经历了就学和搬迁,要找到我的户籍底册犹如大海捞针。我收获的只不过是亲戚几天的劳累奔波和我自己几天的思想煎熬,从满怀期望到心存侥幸再到彻底失望,我始终无法证明自己的年龄。我想我是钻到了一个牛角尖里,我的内心开始抱怨,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早些年没有及时关注并修正?我给自己提了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像一个愚蠢的人自制的只会伤害自己的武器,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即便有,也不是我所能解答的。

就在我懊恼地在翻弄着台历的时候,一段加粗且在结尾打了三个感叹号的文字映入我的眼帘,“加油,在你退休前,一定要完成你对自己的承诺,证明你自己!”那是2023年的第一天我写给自己的寄语,如一盆冷水浇醒酒醉的人,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现在退休了,就不能如期实现对自己的承诺了。那一刻,我想起了我从父亲手中接过“兵工人”这神圣接力棒时立下的豪情壮志;想起了那些奋斗日子里流过的汗水和泪水;想起了那一本本让兵工精神闪闪发光的荣誉证书。那一刻我热血澎湃,关于退休的执念瞬间瓦解,原来困扰自己的各种问题不过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可以绕过它们,也可以清除它们。在我有限的生命中,我的退休生涯还有几十年,而我的职业生涯只有两年了,这两年光阴是上天额外赐我的,我不应辜负这不足千日的岁月。

我的办公桌上静静地立着一本2024年的新台历。我将认真地在1月1日这一天打上一个勾,在新的起点开启我新的人生。没错,每个人,每一天,都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人生的路上,就是不断遇到问题,不断突破,从旧的认知里走出来,迎接全新的世界。2024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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