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麻川河月色的相遇是一次偶然,离开后总是萦绕在心头。我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那样如水的月色了。
我不知道这条河发源于何地,又一路奔腾不息地流经怎样安静的村落和繁华的城镇,我也不知道它的生命终是流进怎样的宽广和辽阔。我知道只要我轻轻点一下手机键盘,关于它的点点滴滴都会铺天盖地而来,但是那些没有温度的冷冰冰的介绍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呢?一切的客观都会破坏诗意,美好和梦幻。
看到她的那一晚,在月色的笼罩下,她是那样安静和恬淡,原始和纯朴。如果仅仅是一条河流,或许不会念念不忘,是山川,河流,月色共同勾勒出的曼妙和如梦如幻,共同呈现出的未经雕琢的原生态,让我仿佛瞬间走进了一个神秘的自然空间。
那晚,朋友带我们参观初具雏形的东黄山国际小镇。数栋现代化的建筑连接成了一个随风飞舞的飘带,冷酷的钢筋水泥因为设计师的灵感和智慧而富有了朝气和美感,远远望去,是精致而妩媚的。不得不惊叹于人类的巧夺天工,然而伫立于林立的高楼和精致的雕琢中,建筑是建筑,我是我,心灵无法融入其中,除了感叹似乎只剩下了苍白,身体也是绷直而僵硬的,这是我看到麻川河月色后对比而得的感受。
朋友开着车子在夜间群山环绕下没有任何行人的宽广马路上缓缓细腻行驶,他兴趣盎然地介绍着公司修建出来的每一条宽广平坦的路,每一个精致富有创意的雕塑……
当车子行驶至一处河滩时,我惊喜地让友人停下车子,他也立即被车窗外的夜色吸引。夜晚9点,一行五人,我,友人,韩医生,还有两个孩子一脚踏入了那静谧美好的夜色中。
刚打开车窗,大山里初秋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清新凉爽。身后是朋友公司设计的心跳博物馆,远远望去,已然看不见优雅的飘带建筑,只有河面上那个巨型的心脏雕塑浓缩成了一个红红的点,闪烁着红色的光芒。那是一个弥漫着现代气息的世界,璀璨,喧闹,精致。
而我面对着的是另一个世界,原始,纯朴,静谧。我面对眼前这个没有任何人为灯光,却被月色照耀得如同白昼又纯净梦幻的世界,内心仿佛也如水洗般的纯净起来,没有了任何的杂念,只剩下了安静和平和。
我们站立在河畔,友人说这是麻川河。河水缓缓流过浅滩,明亮的月色下我们能清楚地看见一颗一颗光滑的鹅卵石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那清凉之水的濯洗。淙淙的流水发出碰击石头时清脆的声响,如一首清新悦耳的钢琴曲在耳畔缓缓飘过,大自然的声音是那样丰富且细腻,很多时候会让音乐黯然失色。
远处最迷人最具梦幻色彩的是挂在苍穹之上,躺卧在大山之巅的那轮明月呀!那天正好是农历十五,是一个月中月色最皎洁的一天,我们又恰恰遇上了晴朗的天气,“瑶台镜”般的明月高悬在头顶之上,没有一丝云彩的遮掩,明朗清透,给山川河流洒下了一层明亮的清辉,披上了一层清澈而又美轮美奂的外衣。
连绵起伏大山在月光的笼罩下,安然悠闲的卧在大地之上,沉默着,喜悦着,平和着。白昼里的山棱角分明,线条清晰,巍峨雄伟的同时又有些凌厉威严,像希腊神话中那些冷峻的英雄。可是,因了这皎洁的月色,所有的棱角和线条都朦胧奇幻起来,像披上了一层奶白色的柔纱,于是,便找不到英雄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神话中优雅温和的女神,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把大自然的美貌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观赏者的眼中。
从远至近,从上至下,月色这个最美妙的滤镜过滤掉了一切的喧闹和杂质,世界变得纯净,沉静,安然。山间夜晚十点的清风缓缓吹拂在脸上,像孩子稚嫩的手轻轻抚摸着。四周没有灯光,却在月色的笼罩下亮如白昼,没有喧闹沸腾的城市的声音,耳畔响起的是草丛里悉悉索索,叽叽啾啾的各种虫鸣。我似乎忘记了时间和空间,脑海里频频出现的是年幼时妈妈在月光下缓缓讲述的古老的故事,是和小伙伴们在月色下的欢腾嬉闹,是爸爸拉着我的手走在清新辽阔的原野里……
我竟然惊讶地发现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记忆里最原始的喜悦和快乐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喷涌而出,最生动美好的记忆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拥挤着欢叫着跑出来……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在都市霓虹闪烁的夜晚,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文明、科技和快节奏淹没了,变得迟钝甚至麻木起来。在这粗犷无雕饰的群山之中,在这没有任何人为光线的月色里,在大自然淙淙流水和叽叽啾啾的本色演出里,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清晰而敏锐起来,耳得之而为声,安宁静默的声,目遇之而成色,纯朴美妙的色。
我们披着一层薄薄的月色,缓缓行走在麻川河畔,汩汩的流水轻声歌唱着大自然圣洁的歌谣,静默深沉的群山缓缓诉说着时间和空间的宏大与奇幻,皎洁如水的月色吟诵着一首文采斐然的诗词,一群人任思绪飞扬,任感官欢腾,任情感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