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县城医院，妇产科手术室门口，走廊。
李二狗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抬头看看手术室冰凉的铁门，一会儿低头看看手机。
“咋还没出来？”他自言自语。
“是啊，快一个小时了。”他姐靠在墙壁上，肩膀头上蹭了一层白灰。
“还是人家王麻子的媳妇会生，进去一会儿 ，孩子就抱出来了。”李二狗的妈妈抱着一团棉被坐在铁质连椅上，瞅瞅手术门说道。
“哎，妈，人家那是顺产！顺产当然快了。”二狗姐不满地说道。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李二狗急忙把手机捂到耳朵上，“哎，啥事？”
“你家里着火啦！”
“他妈的你家才着火了呢！王麻子，我告诉你，别惹我，我媳妇在手术室给我生儿子呢，现在还没出来，我正急得冒火呢！”
“咋啦，儿子，谁家着火了？”二狗儿妈紧张地问。
“你，他家，妈.......谁家也没着火，王麻子这混蛋跟我闹着玩哩。”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王麻子你个王八蛋，你……”李二狗刚要开骂。
“二狗儿哥，你家里真着火了，都打了110啦，骗你，我是狗儿。不，骗你，我出门叫车撞喽！”
“我，我媳妇儿还没出来呢，我还没见着我儿子呢……”
“啊呀，哥，俺嫂子跑不了，儿子还是你儿子，可是你这家可真快就不是你的家了！你再不回来，就烧到你家堂屋了，……”
“啊？啊？那……”李二狗听王麻子这样说，看来是真格的了。
“狗儿，你回去看看吧，我和咱妈在这儿呢。”
“麻子，你先跳墙头进去，把三轮车开一边，我这就回去！”
“哥，墙头都快烤化啦！再说我跳墙头活儿不如你，你还是赶快回来吧！”
“你个王八犊子！”李二狗知道王麻子为啥这样怼他。
李二狗子驱车离开医院，奔向家去。
2
远远地看见村子上空烽烟弥漫，正是从自己家大门处升起来的。李二狗一脚踩下去，车子失控一般“嗤”一声就到了自家门口。
两个消防队员正在消防车旁收拾输水管，管口不时淌出小股水流；几个警察出出进进；邻居们围成一圈儿半关心半凑热闹地看着，有几个手里还提留着水桶和脸盆。
西邻居“傻子”锅灰脸上笑呵呵的，站在自家大门口，右手夹着一支新卷的旱烟卷儿，左手扶着头上扣着的破旧脸盆儿。
二狗儿看见自家大红铁门青一块紫一块，歪歪斜斜地靠在外院墙上；“高山流水”迎面墙已经看不出原色；新买的三轮车只剩下一个漆黑车架。早上去医院前，媳妇儿枣花还让他推进车库里呢，他没听她的话；大门西侧的杂物间烧掉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冒烟儿，隔间是粮食囤，刚收进的小麦满缸满瓮的屯着。
枣花说抓紧卖了吧，生孩子得用不少钱，自己还大大咧咧地安慰她：“没事，媳妇儿，你尽管十个八个的生，我李二狗不卖粮食也能养得起咱的娃儿！”
这满目疮痍的场景，让这个十里八乡有名的“彪哥”也想哭了。
邻居看见李二狗回来了，安慰了几句，也就散了。只有锅灰还站在原地笑眯眯看着这个倒霉蛋邻居。
一位年长的警察把李二狗叫到院子里，说：“都很尽力了，......问你点情况，希望你如实回答，以便早日破案。”
“嗯。”李二狗抹了一把眼睛。
“最近有啥仇人没有？”
“仇人？”李二狗寻思了一下，“应该没有。”
“有，还是没有？”警察追问。
“前天晚上和几个哥们儿喝酒，喝高了，我骂了王麻子几句，王麻子要揍我，不过，刚才我在医院的时候就是他给我打的电话，说我家里着火了。”
“还有吗？”
“我爹嫌弃我不太会过日子，整天骂我不着家，我就和他干了一仗。不过这次我媳妇生孩子，他给了我两万块钱。”
“你有没有欠人家钱？”
“没有，以前赌博欠的，都还了。娶了媳妇以后，钱都是媳妇拿着，我就不赌了。”
“队长.....”一位年轻的警员小甲在大门口示意领导出来一下，队长走了出去。
“陈队，你看......”警员小甲在大门下发现了一个什么东西。
队长过去一看，好似一个烧焦了打火机。这种打火机在农村小卖部里都有出售的，有时候找钱不方便随手送个打火机也是很正常的。
这个打火机与这次火灾有关系吗？几个人凑在一起仔细分析着……
李二狗赶紧拿出手机，“哎，姐，枣花出来了没？我儿子哩？”
“大人孩子平安。家里咋样？”
“没事儿，一点小火，早灭了，王麻子这狗熊净大惊小怪的。”
李二狗急切地想看看媳妇儿子，打开了微信视频给枣花。他先看见枣花那张虚胖苍白的脸，又看见了包裹里的儿子，小脸红扑扑的，真是可爱！都是这场该死的火灾，不能亲一下小家伙。
“知道谁点的吗？”媳妇在那头弱弱地问。
“肯定谁吸烟不小心，烟头扔到了咱家大门顶的柴垛上了呗 。”
“公安来了？”枣花貌似不经意地问。
“嗯，来了，调查呢。”
“唔，我累了。”枣花挂掉了电话。
“警察叔叔，我得去医院，我媳妇生孩子呢。这是我爹，啥事跟他讲好吧？”
“你先跟我们走一趟，去队里录个口供，一会儿就完！”队长挥挥手，让警员小乙带二狗上了警车；让二狗爹进家收拾东西去了。
3
“队长，我们打听了几个人，都说李二狗不是什么好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副队长小张气喘吁吁地快步走来。
“说重点！”
“是，他跟锅灰的媳妇不清不白。”
“锅灰？”
“李二狗西邻居，是个傻子。他媳妇王杏花，换亲，十九岁来锅灰家。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个个跟他爹不一个样儿......，”
“哦，有意思啊，讲——”
“队长，你看，这二狗家和锅灰家就一墙之隔，嘿嘿.....
“你怀疑锅灰？”
“怀疑而已，还得找证据。”
......
“队长，我在大门下的排水沟里发现了一个烟头儿，这个烟头儿是草纸自卷的。”
“调查！谁吸旱烟，自卷的这种。”
“是！”
有了新的线索，警员们都很兴奋：有可能当天就能破案呢！
“哎，傻子媳妇儿接孩子回来了！呶，这个就是。”村支部书记老李走过来悄声说道。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了锅灰媳妇杏花。
杏花怀里抱着一个六七个月大的男娃，手里牵着一个走得踉踉跄跄的女娃，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子。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三个孩子的脸上，果真与刚才那个用脸盆泼水救火的傻子不太一样，但也绝没有一个像李二狗儿的。
“哎呀，怎么了这是？”杏花边走边惊讶看着李二狗家的大门，“着火了？警察同志，有人伤着没有？”她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
“没有，没人烧着。”
“啊，这就好。”她拉紧了女儿的小手，快步进家门去了，随便把锅灰也麻利地拉了进去。“哐当”一声，超生游击队消失在大绿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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