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声，学校食堂后厨经常关着的大铁门悄悄拉开一条小缝，一个人影偷偷溜进去。

可没走几步，她却停了下来。地板上放着一摞白菜，几捆大葱，还有成堆的泛青的西红柿，以及冒出几个绿芽的土豆。但是一滩黑水以一股江水漫天的气势，淹没了这堆蔬菜。

食堂墙壁上“明窗净地，任君监督”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个人影弯下身子，伸手向西红柿够去，另一支手悄悄拿出手机。

“干什么呢？你！”耳边忽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胖子抱着手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着种小偷偷东西的神情瞪着她。

曦然直起身子，迅速调整好表情，抬头时一脸天真无辜的笑容。“来打水啊，大叔，今天锅炉房坏了，全校停水，办公室一群老师又都连着上了两节课，大家嗓子都要冒烟了，。宋校长就告诉我，食堂后厨有热水器，我就来这儿打水啦。”她晃晃手，手里提着的蓝色水壶十分老土，正是学校办公室统一发放的标准配置。

胖子听到熟悉的名字看到熟悉的水壶，表情有所松动，但仍用防贼的眼神看着她，“你谁啊？这么眼生！以前都没怎么见过你”

曦然笑容越发单纯天真，“叔叔你好，我叫沈曦然，今年刚到我们学校工作，正好今年也当七六班的班主任。” 她脸上神情如清水般清透，眼睛很圆，瞳孔又亮，特意卖乖时像极了微风中簌簌发抖的初生的春花，再加上身形纤细，看上去像是只人畜无害的可爱小白兔。

胖子眼中的戒备渐渐消失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班主任啊，没想到老李到底把新人扔下了火坑。”转眼看到曦然还杵在一旁，又换上副宽厚长者的神情，“小沈老师，我是咱们这个食堂的负责人，以后要是锅炉坏了，没水喝，尽管到这儿打就行。对了，他弯腰捡起几个西红柿，刚从外面进来的。给你你尝尝。”

“谢了，大叔真不用。我就今天第一次来这儿，特别好奇，就四处转转看看，没想到这么巧就被您碰见。”曦然眼里堆着笑边推拒，边仔细观察着递过来的西红柿。西红柿表皮发青，同时很明显的挤压印儿，就像筐子下边儿最底层压伤了要低价卖出的柿子。并且，不仅西红柿如此，土豆也存在这方面问题。

“理解理解，孩子嘛，刚从学校出来，看啥都新奇，到哪都想去转转看看。”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热水器绿灯熄灭，红灯亮起，水开了。

“那大叔我打水去了，回头见啊。”

然而她刚一走到外面，单纯的神情立刻消失，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犀利的狠劲。

号称市标准化的学校里，食堂后厨竟然满地黑水，他一面自称窗明地净食品安全，又一面买市场上积压的很次的菜。

这地方真是有意思极了，而你，曦宁，你被这么个地方害成脑中风，到底值不值啊！

“她到底怎么回事儿？”曦然红着眼睛，哑着嗓子问道，“我就这个寒假没回家，和同学去云南支了次教，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洁白的病房里，和曦然长相有七分相似的曦宁，此时全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

“脑中风！爸，你骗我的吧。脑中风可是中老年得的病。我姐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能得这病，除非她长期精神高度紧张，饮食长期十分油腻，并且受到外界高压刺激。”

“这三件这么难凑齐，这么巧让我姐碰上了，让姐这么个上班不到九个月的新手班主任遇上了，怎么可能！爸，我不信，我不信！这学校有问题！”

  “定有问题！”

  “怎么不去查查，脑中风患者什么时候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有很大概率成了植物人，她一生全毁了啊！”

  瞬间，曦然特别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恨这个正义迟迟不来的人生，电视剧里去总是说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现实中的正义比金子钻石都要稀缺。

  耳边忽然传来模糊不清的低语，仔细分辨，才听出是别丢掉。

  “别丢掉什么，你说是有人害你吗？那我上天下海也要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她看着对方那张苍白的合上双眼的脸，十分害怕，可忽然感觉很不自然。

  姐的双手一直是紧握的，双手攥拳，握得很紧，像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她满怀希望的把姐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却失望的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了，医生都说了，虽然很罕见，但年轻人也会在高压刺激下突发脑中风的。校各方面也都处理得很到位，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没有听，在姐姐左手大拇指的指缝中剔出一个极小的淡黄色小纸屑，她立刻把它捧在手里珍惜的看着。

  “好了，回去上学吧，你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如果觉得难受，毕业后去外地工作，别回来了。”

  可她在外地兜兜转转了三年，却始终不能认同父亲的解释，到底回家考进了姐姐曾待过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