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新茶已经开始采了。
我到茶农家去买茶,因为每年都来,和茶农成朋友了。尹先生家茶叶生意做的比较大,茶叶也地道,我就先去了他家。
我每年都是在采新茶时才来,见面又是一年,尹先生很高兴,先坐下品茶看茶叶,聊天。该吃午饭了,尹先生请吃饭,就在路边的一家乡村小店。
四周草木葱茏,店前是大路,几棵大树,店后就是田野,刚刚下过点小雨,空气润润的凉凉的,不时有几声悦耳的鸟鸣。来吃饭的多是附近村民和路人,大声吆喝,快乐地喝酒吃饭。
厨师也是老板,忙而不乱,生意好,有什么乱的?炉火呼呼响,蹿起很高,锅子敲得当当响,切菜端菜的是老婆孩子。
朋友要我点菜,,我先要一份炒苋菜,这道菜有粉红的汤,很好看。又要一份菌子炒肉片,很爽滑。云贵川的菌子很好吃,在山东,吃新鲜的野菌子很不易。
尹先生给我要一盘凉拌莱,说这是川芎,这个季节正好吃。吃得惯不?
我愣一下,慢慢吃一口,说吃得惯。
川芎,我没想到这样吃。
我吃过很多川芎,是熬在汤药里的。
十几岁的时候,腿疼,吃药打针针灸,不良于行,恨病吃药,两年里光是汤药熬了就有一百八十多付,熬一碗,“涝”一碗,三百六十碗苦水。
吃的中药里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药,我像喝一部《本草纲目》。
黄连真苦,但不算难喝,只是苦罢了,苦得很单纯。
最难吃的是乳香和没药,这两味中药我以为最难下咽,喝一口,就往上蹿,要喷口而出,我叫它们“枪药”,真亏它们有这么好听的名子。在《圣经》里,东方的三个博士去见降生的耶和华,带的就有乳香和没药,不知带它作甚,那么难吃。
祛风除湿,通经活络,熬的中药里常有川芎,我喝了那么多川芎熬的药汤,川芎什么味道?不知道。常与它配伍的有牛膝,也是一味草药,桑枝作引,十几味中草药熬在一起,看它们在砂锅中翻滚,这是对“煎熬”最好的注解,熬药又叫“煎药”。想像吃药后能健步如飞。滤出,待凉,喝下,五味杂陈的苦,药汤中的苦是复合型的,可以分出流派和层次。那时,从来没想过川芎能做菜,可以凉拌,从来没想到川芎可以这样吃。
川芎凉拌,口感有点像芹菜,有点淡淡的清香。我吃很多。
川芎,你好。
三十年了。
四周草木一片葱茏,远处又不知名的鸟在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