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忽然在刚刚打电话给我。要知道,他从来不会在晚上九点之后打给我,他说要早点休息,要注意身体。
他问我怎么一个礼拜没有打电话回家。
我沉浸在抓精灵的游戏中无法自拔,敷衍着回答,“最近好忙好忙好忙。”
他顿了一下,“你总是那么忙。上次回家也是,吃完饭就躲到房间里,都不跟我们说话。”
我大笑几声借以缓冲掉某种尴尬和抱歉,说“毕竟我长大了嘛,需要个人空间。”
他立马接话,“长大了倒也是。”然后停住不说话,继而说,“反正不论怎样,注意身体,多锻炼,看电脑太久就休息一下,洗把脸。”
我一直嗯嗯嗯。
直到电话挂断,通知显示周围有一只小精灵出现。
我却一点兴趣都没有,管它出现的是皮卡丘还是雪拉比,现在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
细想上周回家的缘由,其实是为了见见爸妈,吃一顿家里的晚餐,聊聊天说说话。可是一到家,忽然就变成了毒舌而苛刻的局外人,盼望已久的饭菜并没有那么可口,想见的爸妈似乎有些唠叨,聊天永远是我说工作他们回复隔壁老王的媳妇又生了一胎。
然后就冷漠以对,把自己关在房间,刷微博看综艺,吐槽热点玩游戏。借以逃离某种卖家秀买家秀不对称的失落感。
在家的最后一天也是起得很晚,爸妈过来敲门,叮嘱出发前的各种事情,我也是迷迷糊糊地半听着,随口说声知道了。
门关上,我忽然醒过来,有一种轻松感。
现在,却是负罪感。
前段时间,去看大鱼海棠。带着去见翩翩佳人的兴奋感,结束却跟朋友一直在吐槽玛丽苏剧情,摆出一副just so so的样子。
用处女座的标准来看待别人和别人的作品,而自己却是一个连画笔都拿不稳五音都不全的粗犷射手座。
那种对电影的苛刻,就相当于对我对于父母的苛刻。
深究之,其实是对于不符合自己期待值的失落感一种嫁接。置换下场景,我就是一个骗炮的渣男,只管自己的随意妄为,听不见人姑娘的满腹委屈和愤恨。
我们好像都挺喜欢怀旧和回忆,喜欢今昔对比,导致现在全部的看法都是一致的:最好的都在过去了。就像,大雨海棠上映之后,却见很多人在刷当年的宝莲灯,以老成持重的话语,道一声:哎,再回不去了。然后,接着去看很多的烂片,期待很多的烂片。循环往复。
明明自己说着浮夸的话语,还像个斗士一样恨不得杀光所有的虚张声势。
在还没有绿茶婊和玛丽苏这等词汇出现的小时候,一部画质粗糙的外来译制片或者国内小成本电影都可以引起很多人的欢呼雀跃,就像在一场烟火盛会之后的狂欢。
那时候,奶奶和外婆都喜欢看越剧,我也就跟着去看,最喜欢的是五女拜寿和九斤姑娘,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坐在板凳上,津津有味看一天,然后,被记忆到现在,甚至未来很久,那些唱词,那些场景,都被小心保存。
而现在,你假如问我,有什么好的电影推荐,我一定会想很久,然后报一部很久前的电影,附言:哎,这一部真的很赞。殊不知,当初看完也是一脸生无可恋,暗想导演脑袋一定是秀逗了才会把这么好的剧本拍成这样。
因为每一个人都曾经是跑得最快的,所以冥冥中,每个人都有极端的破坏欲,得不到的要毁掉或者不愿它好,未达到自己目标的喜欢的东西就要加入对立的阵营,置之死地而后快。
社会给我们定了一套标准,我们又给别人定了一套标准,一旦达不到,就被贴上不合格的标签,再不能轮回。
大鱼海棠里面,椿的爷爷,丿,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你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许多人都会反对你,但只要你抱着善良的心去做,无论事情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交于别人去评论吧,爷爷支持你的决定,我会化作海棠树,保佑你。”
直戳泪点。内心OS:唉呀妈呀,太感人了,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亲人云云。
我们每一个人,追求爱情也好,友情也罢,说到底都是为了有个懂自己、支持自己的人。所以我们也私心希望身边的朋友、所处的环境、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是秉持这一基本方针一百年不改变的。
当忽然发现,这道题本身就是无解之后,歇斯底里的情绪就慢慢出现了,觉得朋友这不好那不好一个人都在角落默念这世界不爱我了,觉得社会复杂人心可怕慨叹自己一个纯洁如舒肤佳原味香皂的人真是寸步难行,觉得那些耗费自己一腔深情的东西都是食屎了竟然完全不按朕的预期走。
你放弃抓住皮卡丘的机会,拨通一个异性的电话,柔情似水的问道:
今晚,你,要不要去我家盖被子睡觉?
等待回答的几秒钟像是宇宙洪荒般漫长。
对方回,不去。
别急着撂电话哭泣,腹诽对方是个bitch。
可能,
对方只是没带卸妆液和洗面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