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为你而倾心，等待遇见爱情（三）
时光如水。慕容漪自是水波里最耐得住寂寞的涟漪——除了思念杜云帆；除了回家；她只会日复一日在唐风斋里默默等待。待爱归来。
哦不，除了思念杜云帆，她还有一件保持了将近十年，每月两次未变的习惯：探望，陪伴杜妈妈。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云帆，杜妈妈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每一次看到孤苦无依的她因为受到过重的打击而变成如今这付“与世隔绝”的模样，她心里都会滑过深深地愧疚：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她所有的梦想破灭！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她母子不能相守相依！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她变成今天的样子。
拎着时令的新鲜水果和一大早就已经熬好的粥，慕容漪早早就来到了安逸养老院。还是和平日一样，杜妈妈已经起了床，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对着窗户外如洗的蓝天发呆。她也在想云帆吧……虽然她不再会诉说，但是，至亲的骨肉又怎么会忘记呢？
慕容漪抽抽鼻子，用力地抑制住心底泛滥的痛……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微笑着走到杜妈妈的身后，轻轻地帮她按揉着双肩，细声说：“伯母，今天的天气真好，对吧？等一会儿您吃过早饭，我推您出去走走好吗？”
杜妈妈没有反应，依然只是望着外面如洗的蓝天。她那双眼睛里没有冀望，没有内容，仿佛这红尘俗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了，无情无欲无求无望……但是心底最深的呼唤，慕容漪与她一同感受。
转到杜妈妈的身前，慕容漪蹲下身子，伸出手温柔地把杜妈妈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中，微笑着说：“伯母，今天我给你熬了你最喜欢吃的柴鱼花生粥呢！一会儿你试试，我的厨艺是不是又有长进了，好吧？”
这时，养老院里的护工——杨阿姨端着洗脸水进来了，看见慕容漪亲切的招呼道：“哎哟，慕容姑娘，你今天来得可真早啊。”
“是。你好，杨阿姨。”慕容漪连忙站起来，伸手接过杨阿姨手中的水盆，对她笑了笑说，“让我来吧。”
“你啊，真是个有心的好姑娘！多少人的亲生子女都做不到像你这样近十年不变的陪伴呢。”
慕容漪腼腆的笑笑，这样的话听多了，反而越是让心里不好过：“其实，也不尽然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在生活上的不得已……有时候，或许真的是有心而无力呢？”
“唉，说的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对了，伯母她，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吗？”
“嗯，没办法。”杨阿姨利索地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每一次医生都还是那句话，她的病只是来自心理。有时候人的意志和心理的障碍是所有药物都无能为力的，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是吗？”慕容漪内心的惆怅如水一样蔓延开来，无力，挫败，让她感到无比的沉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继续说道，“那就劳你们多多费心了，我会尽量多抽点时间过来的。”
“别客气，慕容姑娘，我们都是在用心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不过，如果能联系到她的亲属，或许对她的病情有很大的帮助。”
“嗯……我知道……那你先忙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慕容漪下意识地躲闪着杨阿姨恳切的目光。她如何能跟杨阿姨说，杜妈妈唯一的至亲，如今还不能正大光明地与她相见呢？
“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陪你杜妈妈聊天了，先走了啊。你有什么事按铃叫我。”
“嗯。”
杨阿姨疼爱地拍拍慕容漪的肩膀，眼神里写满了赞许。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女孩！为了一个“爱”字，竟然如此尽职尽责，无怨无悔地守护着这个男孩的母亲八年。
八年呀！试问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几个八年？虽说她不知道那个叫“杜云帆”的男孩子为什么至今也不曾出现过，但她相信那男孩必然也是个好男儿，否则，怎配得起这样好的女孩呢？唉……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福气，找一个这样的媳妇？！
看着杨阿姨走远，慕容漪才重新把目光调回到杜妈妈身上。她一边细心地帮杜妈妈洗脸、搽手，一边接着刚才未尽的话题：“伯母，您知道吗？一铭昨晚来告诉我，说云帆最近因为表现良好，又获减刑了。也就是说，他很快就可以回来了……您高兴吗？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您，也和我一样想见他的，对不对？”
因为激动，她的喉头一下子变得发紧，声音也哽咽起来，眼睛里闪现着晶莹的泪花。但她忍住了想哭的冲动，唇边依然绽放着微笑。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接着说道：“伯母，云帆他一定也很盼望见到您……哎，真的好想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是高了？瘦了？还是壮了……您说，他还会记得我吗？还会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的‘我们的手上早已打上了彼此的烙印，一辈子也分不开了’吗？”
慕容漪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把脸贴在杜妈妈的掌心里，泪无声地在脸颊上恣意流淌。
八年，多么漫长的等待！
八年过去了，当年阳光般的他，年轻气盛的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吗？岁月改变了他多少的容颜？岁月又是否改变了他往日的情怀？
在她的脑海里，昨天的他依然清晰：他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爽朗的笑声、他深情的目光、他品学兼优的傲气、他球场上动人的风姿、他磁性的中低音唱起的情歌……还有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探望他时，他绝情的话语：“如果你敢再到这里来，我就一辈子都不再见你！”
呵呵呵呵……又是一辈子，他总是跟她说一辈子！
呵呵呵呵……他知道她在乎他，怕他的威胁的，不是吗？
呵呵呵呵……自己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真的不敢再去见他呢？一次也不敢再去……一辈子啊，她如何可以割舍他一辈子？！怎可以一辈子与他不再相见？！一辈子……她的一辈子不是早就握在了他的掌心里了吗？
呵呵呵呵……现在好啦，他终于可以回来了，她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他们的一辈子将是正式走进了进行时。
慕容漪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擦掉了脸上糊成了一片的眼泪——笑了，如雨后的春花，分外的娇媚。她为他贮了一心海的思念，恬静而透亮；她为他蓄了一心海的柔情，温婉而缱绻。
她用晶莹而闪亮的眼眸热切地看着杜妈妈，说：“伯母，所以啊，您一定要好好的吃东西，好好的睡觉，好好地保重身体，知道吗？要不等云帆回来看到您这样……他会很难过的……您也不想他伤心的对吗？”
噢，好好的，这样还可以称之为好好的吗？在一瞬间，她又把自己从天堂打进了地狱！现在的杜妈妈连一半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除了吃和拉，她仿佛把一切都忘记了……云帆的入狱对年轻守寡的她打击实在是太大，也太重了！
慕容漪的心里不禁响起了一片雨声，眼前再次挂起了一幅雨帘——她依然记得那一天，也是她接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天。她约高一铭一起去看杜妈妈，本想跟她说一些开心的话，排解她心里的忧困的。可没想到，本来就精神恍惚的杜妈妈听到她说“上大学”时，就只说了一句话，也是到目前为止说的最后的一句话：“如果云帆在，都快大学毕业了吧……”
是呀，以云帆的优秀，他本就该是个天之骄子的，不是吗？要不是因为她……幸好她还有一个富裕的家庭，给了她足够的零用钱。再加上高一铭七拼八凑的拿来一些钱，那时候的他们才有能力把杜妈妈送到这间环境、设备、医资都相当不错的养老院，她才没觉得亏欠云帆的太多、太多……
心痛的感受纷至沓来，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掏空了……她没有办法再继续面对杜妈妈，没有办法再继续面对自己内心里深深地愧疚，没有办法再继续控制那如巨浪滔天的悲伤……站起身，她挂满两腮的泪，飞快地跑了出去……她真的不敢想象，云帆看到这样的母亲会是怎样的心痛？！
八年了……八年来她一次又一次地叮嘱高一铭，千千万万不要把杜妈妈如今的变化让云帆知道。她怕那个性格刚烈的他、那个深爱母亲的他知道了真相后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她怕他太多的悔恨会让他残虐自己……她只是要高一铭告诉他：杜妈妈的身体不是很好，怕她见到他会太激动以致引起什么身体疾病，所以一直骗她说他这种情况不能探监……幸好云帆也相信了，因为对母亲的愧疚……幸好云帆也如他们所愿般，好好的改造，因为他也想更早地回到母亲身边赎罪……如今想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唉，现在回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八年，就像水一般从指间流走了……老了曾经青春的容颜……爱情和思念就像眼角那细细的鱼尾纹一样，越来越深了……老了？她猛地一惊:不！不可以！怎么可以说自己老了呢？她才25岁呢，是女人最芳华的年岁啊！怎么会老了呢？何况云帆就快回来了，他们的爱情才刚刚要重新启动，怎么可以说自己老了呢？
她又笑了。是啊，一切就要重新开始了！生活还有好多好多的甜蜜和幸福要去拥抱呢！
会好的，等云帆回来，一切都会好的！杜妈妈也会好起来的！
一霎那，她又充满了信心，感觉阳光也驱走了自己心里的阴暗，连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她觉得她要为云帆再实实在在地做些什么，毕竟他马上就要回来了……是了，家！她要给他营造一个全新的，温馨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