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树的花开(22)

22.写在雪上的名字

爱情原如树叶一样,在人忽视里绿了,在忍耐里露出蓓蕾。                                                                        

                                                                                                      ——何其芳

陈强惊愕得看着灵珊,张大的嘴巴半天没合拢。灵珊本来小脸气得煞白,这时却又记起了肖妍智斗小三的光辉业绩,硬生生地把怒气压了下去,只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问陈强:“你的手机号是131这个吧。”

陈强本来做好了迎接一通臭骂的准备,心想要是骂急了,自己一定要还嘴,好男不仅要跟女斗,哪怕是嘴仗也不能落下风啊。看到灵珊似乎并没打算骂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灵珊把陈强的号码拖入黑名单。然后朝陈强晃了晃,说:“在黑名单里短信电话我都接不到的。再见。”

陈强这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灵珊,你听我解释。”

灵珊拉着春秀转身就走。

也许春秀的顾虑是对的,爱情到底能承载什么?除了这些荒唐的游戏。

研究生有一个通病,就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学校对本科生还实行统一作息制度,一到22:30,连声咔嚓也没有,灯就会无声无息地灭了。但研究生寝室的用电量是打卡的,学校每个学期每个寝室分配300度,余着的转入下一学期,不够的自行到舍管科掏钱充值。这就给予了他们很大的自由度,日子往往就过得晨昏颠倒。

311寝室平时作息也还算规律,因为大美女肖妍不时就要嚷嚷女人的好皮肤吃不出来喝不出来,全靠睡出来。而一个女人容颜的美丽皮肤的细腻白皙就占80%。肖妍还特意叮嘱灵珊:“是不是很多人夸你吹弹得破的好皮肤是天生的呀,你可不能相信他们,你的底子是挺不错的,不过,那可是全仗着你要比我们年轻好几岁呢。皮肤比女人的年龄还禁不住糟蹋。还是那句话:好皮肤,睡出来!”白活完这名肖氏名言,绝对不忘摆出一个广告模特的V字造型。

灵珊和春秀这几日忙着做课程论文,渐渐把肖妍的警世恒言抛诸脑后。一天比一天睡得晚,干脆把早饭给省了,起了床略一收拾都好去吃午饭了。

这天,灵珊又是很晚起床,打着哈欠去扯开窗帘,还没开门就觉出一股清冽的寒意,向窗外看了一眼就大叫起来,“三姐,快,快来看,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南京跟南方多少沾了点边,很少落雪,更遑论这么大的雪了。外面是一个银装玉砌的世界,地上积雪深及一尺,路上错乱的脚印更见得出雪深。花坛被大雪覆盖得严严实实,平平的,像晴天从飞机上看脚底的云层,让人有跳下去在白云里打个滚,白云也会把你轻盈地托住绝不可能跌落的错觉。路边的悬铃木每根枝桠上都裹了松软的一层,一树的棉花糖。那么多棉花糖树整齐地排列着,像童话里的梦幻世界。大片大片的棉絮糖还不断从空中洒落着。

灵珊的内心一通狂喜,急匆匆地冲了一把脸,披上自己的羽绒服就向外窜,春秀急问:“去哪儿?”

“与雪共舞!”话音未落,灵珊已然下楼。

灵珊蹦蹦哒哒得走在雪后的路上,无以派遣内心的激动,不时抓起一把雪捏成团扔出去。她韩剧日剧的看多了,觉得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在初雪的日子,跟自己相爱的人相约在初次约会的老地方,俩人在漫天飞雪中相拥着慢慢行走,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灵珊一边捡好走的地狂奔着跑向玄武湖,一边感激上苍在这个时候来了这样一场好雪。世上除了最浪漫的事还有最最浪漫的事,那就是在初雪的日子,这对恋人并没有约好,却会心有灵犀地不约而同来到老地方,在飞舞着的大雪中相对而行,碰面了,相视对笑。

灵珊快走到玄武湖了,才渐渐觉出自己的好笑,不错,日剧韩剧中是不断渲染这类动人场面。但灵珊喜欢看,邱子亮并不喜欢看啊,只怕邱子亮这辈子唯一看的一部日剧还是灵珊跟他在PPLIVE上看的《东京爱情故事》。这部日剧中并没有在初雪中见面的桥段啊。

灵珊掏出手机给邱子亮发了一条信息:我在玄武湖等你,一起看雪。

发完信息,灵珊继续朝玄武湖进发。

一会儿,邱子亮的信息来了:这么冷的天去那儿干什么呀,吃过饭我跟师弟师妹得去导师那里,快放寒假了,导师想跟我们见面聊聊。你也别在外面呆久了,冷。

灵珊一看信息就呆了。这跟她的设想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她干脆拿起手机给邱子亮打电话。邱子亮那头却摁了拒听,很快又有一条信息发过来:“灵珊,我真的有事,我同门现在就在我这,导师上次交待我们整理的一本文论集得交过去。”

灵珊的犟劲上来了,她继续打他的电话,他继续不接,后来,邱子亮干脆关机了。

灵珊这时已经来到玄武湖正门前的广场。空阔的大地上厚厚的积雪还不曾有人踏过,那么平整那么洁白的一大片。灵珊打了邱子亮的寝室电话,有人接了,但却告知:邱子亮已经走了。

邱子亮的导师对学生的课业要求很严格,自己项目也多,常常需要学生帮着收集资料。邱子亮原先考过两年研究生,一直报考的是山东的Q大,总分都过了国家线,但两次都没被录取,后来才知道那个学校对第一学历私下里有要求,非本科不要,何况邱子亮的第一学历才是个中专。这使他很灰心,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现在的导师去山东一高校做报告,邱子亮恰巧出差在那城市,听完报告壮着胆子跟导师交流了一小会。导师就很豪爽得要他报自己的硕士。邱子亮这才辗转读了S大。邱子亮一直对灵珊说导师对自己不说有知遇之恩吧,对他离开那个地方起了最主要的作用。自己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

灵珊一个人站在一个雪白的世界里。邱子亮是不可能来了。灵珊刚开始还很气恼,可是想到邱子亮打动自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人对事认真负责,既然是赶去交待前段时间的项目,她也就不能耍赖皮了。再说,他手机关机了,根本没法再催他。

灵珊朝广场中心走了过去。突然意识到这是多么好的空白啊,一定要写得什么才好。于是她就在广场上跑起来,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广场的雪地上出现了大大的大大的三个字,那三个字是他的名字:邱子亮。

灵珊站在邱子亮三个字中间,又在下面小小地添上了三个字:我爱你。灵珊的爱情告白就小小地依着庞大的邱子亮的名字。像雪花沾在了伟岸的大树身上。

完成了这项丰功伟业,灵珊沿着字的笔画慢慢退出了广场。心里祈祷后来人来得晚一点,让广场上的字停留得更久一点。

灵珊最后凝视了自己的雪中作品,返身回校。在下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滑倒了,羽绒服沾满了雪。南方的雪水气重,化得快,灵珊的羽绒服湿了一大片。路上已是泥桨一片,灵珊就穿着湿漉漉的羽绒服一步一步往回走,又冷又饿。

走到时代超市那边,灵珊忽然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喊她,竟然是令狐冲。他刚从超市出来,拎着一袋子东西急步跑过来,问:“午饭有没有吃?来块巧克力。”刚摸索着找,看到了灵珊的湿的羽绒服,急急地脱自己身上的大衣,要灵珊把湿衣服脱下来,问:“摔跤了,还疼不疼?”

灵珊也不跟他争执换了令狐冲的大衣,把湿衣服让令狐冲拎着,口里嚼起了他的巧克力,这才慢慢问道:“这么巧,来逛超市。”

令狐冲笑道:“顺道看雪呀,据说是五十年不遇的大雪呢。要不去海底捞火锅城吧,你一定冻坏了。”

灵珊斜了他一眼,“现在我可不冷了,冷的是你吧?”

俩人去了火锅城,灵珊看令狐冲帮她捞菜夹肉,一刻不停,好像她是饿死鬼投胎,这一世绝不可再挨饿。灵珊把目光投上窗外,外面大雪纷飞,屋内暖意融融。

她看着令狐冲心里突然一抽:初雪的日子,俩人不曾约好,街上相遇,大雪飞舞,围炉絮话。

这是不是她想要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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