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

都说“有国才有家”,确实如此。个人的命运是与国家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今年是恢复高考四十周年,“四十不惑”,不免让人感慨系之。如未恢复高考,如我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弱不禁风的身躯,脆弱不堪的心智,在农村早死了,早成孤魂野鬼了,何以能活到今日?所以对恢复高考本人感恩戴德,千恩万谢。虽说只是得到一饭碗而已,并未光宗耀祖,对父母,对兄弟,对亲朋好友并无半点帮助,且是很窝囊,毫无体面和尊严地活着,但毕竟还是活着,所谓“宁肯地上呆,不肯地下埋”。

四十年前,天地未开,一片混沌,太阳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常是乌云遮天蔽日,黑暗得很。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起早贪黑终不能得温饱,所谓“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只是无甚可遗,无所可偷罢了。大姐初中毕业,无高中可上,内心崩溃,傍晚倚在街柱子上嚎啕大哭一场,痛不欲生,其情其景,永生难忘,至今历历在目。拜那个无知害人年代所赐,大姐早早无学可上,早早嫁人生子,婚姻不幸,早早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一生灰暗,苦海无边!大哥1974年高中毕业,再无学可上,望前路漫漫,内心之彷徨,之焦虑,之惆怅绝望可想而知。几次参军身体检查未通过;当过大队会计,公社农场职工和知青,想千方百计跳出农村而不能。时光慢慢流到1977年,好慢好慢啊!虽然慢得要死,姗姗来迟,但毕竟来了,犹黑暗之中开一扇天窗,给人以一线亮光之无限遐想,无限希望;如压抑日久的火山喷发,炽热的滚滚铁流足可涤荡世间万物之心灵,一切污秽肮脏之阻挡;更如蛰伏已久,跃跃欲试的千军万马,听到冲锋的号角焉能不积聚几千年的力量,腾起激荡人心,波澜壮阔的滚滚红尘?确是“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哟!大哥那个激动呀!那个豪气冲天!好像从此可以与大阳肩并肩,伸手触摸蓝天……“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经几十日夜废寝忘食之苦读,“生吞活剥”堆积如山的高考复习资料,远在湘乡的舅舅亦非常关心,经常把各种复习资料源源不断的寄来。一人高考,全家族总动员。终于天遂人愿,考上重庆大学。大哥考上大学,开偏僻山村之先河,一时家乡震动,亲朋好友,父老乡亲云集土屋茅舍,父母心情极舒畅,杀猪宰羊,穷全家之力,开二十余桌款待,场面之热闹,之喜庆平生少见。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余虽极愚粗,亦用心苦读,“步其后尘”而上湖南财院。寒门出两大学生,一时无双,父母之荣耀自豪常溢于言表。

四十年光阴倏忽而过,功过是非自有评说。若说国家发展日新月异,一飞冲天,实乃靠四十年高考选拔人才而不为过。虽有人人诟病之弊端,亦有扭转乾坤之功勋。1977年!在万千学子心中极有份量,仿佛盘古开天地;虽两鬓斑白,几近花甲之年,然提起那年高考无不为之动容,泪湿衣襟,感慨万千。邓公力主改革开放,恢复高考是其最无争议,最得人心之决定,国人无不心存感激,从内心深处喊出“小平您好!”之话来,短短四字会经千年而不衰,与日月同光辉,同天地共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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