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路沿上,家里的老黄狗趴在他的脚底下。他把手探进上衣里,从缝在衣服上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发灰的卷成一团的手帕子,小心地摆在膝盖上,一点点地打开,里面是半截旱烟和一个乌黑的铁烟斗,他喉咙里吭地哑笑了一下,颧骨上的皮向两边拢去。
大黄看了看他,眼神有点凄楚可怜,似乎他手里拿的是它需要的东西。他没有停下来,继续把半截烟的屁股捻了捻,然后塞进了烟斗里,最后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他的两腮和嘴都在用力,嘴巴撮在一起,瘦削的腮帮子随着吸的动作陷了下去。他眼里有点笑意,似乎是想逗一下大黄,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身后是某县城医院的大门,门侧面的一个牌子上鲜红的大字写着禁止吸烟,他原本是来检查身体的,最近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会犯病,有时候正睡觉,有时候正吃饭,有时候去茅厕,那个疼他想忍,但他忍不了,他想起自己以前可是吃过各种苦的人,又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这病不知道怎么就找上了他。
孩子们都过不来,远的在外地打工,近的也得开车好几十里。他觉得自己没毛病,最大就是开点止疼药吃吃就回家了。
他也没想多少,婆娘整天嚷嚷着让过来看,他拗不过,就开着三轮车,载着婆娘,一颠一跛到了县城医院,他不想跟任何人说,他心大着呢,有钱花钱,没钱睡觉,有人借他钱,他有钱就给你,没有就没办法了,别人还不上,他就不要了,他觉得这辈子也不亏欠谁,甚至包括外甥,侄子侄女都爱他,那大约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了。
那时候孩子们小,他看见都爱,可现在他老了,家里的大权也落在孩子们身上了,他有点失落,但也放开了,孩子们很少回来,只有逢年过节,也可能有的外甥侄子也没时间回来。
他一下子想了很多,觉得还挺搞笑,自己竟然也变得多愁了,竟然会回忆那么多事。他在家经常喝酒,喝多了就睡在炕上,家里几个孙子辈的孩子跟他很亲,他除了自己爱好摸几把,其余的时间全在陪孩子们。
婆娘还在医生那边没出来,也不知道跟医生嘀咕啥,他也不想知道,他不喜欢来这个地方,大概这辈子也不想进,除了陪父母和孩子,他自己从来没想过!(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