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湖的路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但是少有圆满的一对。这个地方如此热闹,像极了我小时候骑马放羊的大草湖。
我挤在人堆里朝前走,手机里的说书人不耐烦的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初夏的湖边还有些凉,我不自觉的缩紧脖子。下意识的动作刚做完,便有几个人穿着短裤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我立刻精神起来,脖子往后一挺,伸出胳膊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意思是我也在锻炼。
马上到转弯处,人声嘈杂,只看见数不清的人围坐在一起吃烧烤。哦,原来夜市又开了。三年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我一眼一眼的扫视摊位上的美食,这时突然有一只手轻柔的从我背后拍了我一下。我下意识转过头,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口罩,眼角微笑着挤出来鱼尾纹。正当我思量这女人是谁的时候,她摘下了口罩。我看着女人的那张脸,脑海里搜索着所有女性朋友的名字想对号入座。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瘦猴,是我,任霞。忘啦,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学同学。”她这样一说,我似乎脑子里有这样一个人的印象,但还是迷迷糊糊。“你没变啊,吃防腐剂了吧。”
确实,眼前这位同学身材臃肿,腮帮子鼓鼓的,眼袋下垂,妥妥一个中年妇女。我们寒暄几句后,她奇怪为什么我一个人逛公园。她身边则站立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看得出来和她长得很像。
自从小学毕业之后,我和他们失去了联系。从任霞口中我知道几个同学已经当了大官,还有人坐了牢。时光似乎倒流了,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瞬间浮现在眼前。
“竹竿你知道吧?”我点点头。“这家伙早没了,年纪轻轻,才三十多岁就突发心脏病过去了。”
我心头一紧,任霞也不说了,她看看身边的女人,掏出手机要我的联系方式。我愣了一下,赶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我请她和女人吃烧烤,任霞说减肥,说完她领着女儿消失在了人群中。这时候我才发现人群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散步。但我不在乎,慢悠悠的把每个摊位又看了一遍,毫无食欲,但也没有陌生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烟火气,人来了又走了,吃了上顿还有下顿,花开总有花谢,没人在乎你真的来过。
我小时候的草湖也是这样,人多人杂,土烧烤可以满足我的食欲。说起草湖很多人比我要陌生,即便是最好朋友也一样,因为他们不爱那片沙漠与绿洲合成的地方,即使吃饱喝足,走了也不留恋。我常说我没有童年,说多了被人记住,总在不恰当的时间质问我。
“你怎么可能没有童年呢?每个人都有童年,你那时候又黑又瘦,像一只烤焦的蛤蟆。”
我努力回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黑是真的黑,因为那时候能穿的衣服少,我又不爱穿,整天光着膀子的水里摸鱼,太阳在我脊背上留下了永久的记号,那里格外的黑。但我不像蛤蟆,顶多像只蚂蚱,蹦蹦跳跳的活,快快乐乐的吃,贪得无厌的睡,即便尿炕都理直气壮。挨打是经常的事情,可我皮厚,打不疼我,一次也没哭过。所以我的童年比较硬,柔软细腻与我无缘,老人说我这是犟,犟的毫不妥协,翻着跟头,梗着脖子就长大了。
一阵清凉之风吹来时,我便从回忆中醒来。人还是多,我突然渴望认识一个新朋友,哪怕老一点或者小一点都行。这时我觉得身边走过的人脸上多了些微笑,好像是对我笑。我也笑了,心里微笑。杨柳拂过我的肩膀,像一只温柔的手,低垂着身子,环抱着我。这一切似乎发生了变化,似曾相识的感觉柔柔的回来了,还是很熟悉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