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对大哥的一句承诺,清明节的前一天,我和二哥相聚成都东站,踏上了返回老家的旅途。
老家位居上川东,某位伟人的故里。驱车高速,得三个多小时,搭乘动车,则可节约至少一个小时。畏惧于穿城而过的艰辛,高速拥堵的可能,我们坚定选择了动车方案。
动车准点启行。窗外望去,晴空无云,春阳普照。丘陵起伏,嫩黄叠嶂深绿;柳枝缠绵,池塘点缀仟佰。细雨纷飞的清明时节,似乎隐进了书卷,留下了想象的酒旗,怀念的古意。
但舒畅时短,好景不长。车过大英县城,天色渐渐阴沉,明亮逐渐褪色,甚而时不时飘起了蒙蒙细雨,模糊了车窗玻璃。
下午两点过,车抵终点站广安。出站,大哥家的侄儿早已守候多时。
大哥在县城邮局工作,退休后来了成都(大嫂业已故去),照顾侄女家在成都郫县上学的外甥女。三年前身患重疾,回了老家,由侄女照料起居。春节时原本许诺回去看望,但因疫情影响,不敢擅离,于是约定这个短暂假期再聚。
十几分钟后我们见到了斜躺在客厅沙发上的大哥。虽然我们早已得知他病情还算稳定,但人消瘦得厉害。然而待他起身,我们却还是大吃一惊,——哪儿是瘦,活脱脱皮包骨头相。脸色紫黑,脸颊干巴无肉;因为形销骨立,一动,则一米八的个,仿佛是挑着飘拂的衣架。我和二哥万分难受,连忙扶他坐下。他还犹自想站起,要去端茶倒水,张罗我们的午饭。
忙碌了一会,坐定。我们知道大哥春节后去重庆医院复查了一次,除了癌细胞无法消灭,各项指标还属正常;也知道他以各种借口少食,或者拒食。于是我们就硬着头皮,轮流讲了几番“人是铁饭是钢”。他起初不吭声,末了,却梗起脖子,说,菜肉无盐,没法吞咽。但我们知道,他坚决不让菜里放盐。——去年的说法是嘴里一直咸,再吃盐,不得咸死。受不了。春节前,他不知从那儿得来消息,自作主张换了靶向药。嘴里不咸了,但又说吃了盐,哪怕一点点,会口水长流……反正,无论如何,谁劝也无用,我们也不例外。
晚上九点,大哥睡了。我们和侄儿侄女闲聊。侄儿说他爸非要他把一家人搬来陪他,不答应了,立马翻脸骂人。侄女苦笑着说他爸现在就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稍有不满意,种种幼稚的举动就开始表演,让人万般无奈,而且,“还八卦得很”。我和二哥听了,脸上笑着,心里也着实替大哥感到庆幸。久病无孝子。侄儿家并不富裕,侄女侄女婿是上班一族,大哥患癌三年多了,他们仍然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尽着小辈的孝道,真是不容易。
第二天,清明节,我们一行两车回了乡下老家,——那儿才埋着我们每年回去祭拜的祖辈,父母。
老家的房屋尚在,因多年无人居住,早已破败不堪。远远望去,在周围春笋般林立的高高低低的小洋楼间,越发显出了瑟瑟发抖的寒酸。不过,昔日的玩伴们发财了,回家建起了各色各样的新屋,却又拖儿携妻,去了镇上,县城,大城市,追逐五颜六色的富裕梦了。他们的身后,留下了年迈的父母,或者,还没散尽装修味的空屋。
老家,就这样被抛弃了。昔日的热闹非凡,早已遁入记忆。乡音袅袅,不见炊烟,空余房前的水田寂寂,屋后的翠竹萋萋。
我们在村委会的“森林防火,人人有责”的广播声中,逐一完成了祭拜程序:摆供品,烧纸,插香,磕头,放鞭炮。等没有一星半点火星了,才离开,去祭拜下一位亲人……
晚五点,我和二哥踏上了回程的动车。大哥依依不舍,侄儿侄女也不断挽留,但我们也是人在江湖,不得不回。
再见了,老家。
家居成都,也在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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